“这一件既嘉浅褶高罗裙倒是别致,龙泉青瓷的颜色也亮眼,只是这茑萝盘松的纹样……”狐玉琅上下审着,那绣坊间织娘都可能没有他此般气度审美,“茑萝,那是寄生木。虽取了寄与松上,攀到良人的彩头,但此等寓意,怎能配得上你呢。”
墓幺幺站在他面前,半晌似终让她抓到了把柄嘲道,“一个男人倒对女人的东西知道的门清……真是够……”
可她看着狐玉琅的眼神,最后一个字愣是没说出来就恨恨地咬牙咽进肚子里去了。
狐玉琅完全不介意地样子,端坐在椅上甚至还怡怡然抬起手肘撑在椅臂上轻倚于椅背,拇指支与颌下,两指撑住太阳穴,于是就算望着站在面前的她,也如居高临下地高高在上。“那折步坊和彤云坊来送缎料的织娘,以及宫中的绣娘那可是相当仔细地为我解释了这每一匹料子,每一件华裳。她们可断不像幺幺你这般胆色,各个生怕料子和手艺不合我眼,深至细微的很。”
他轻轻一顿,浅浅的笑声似忽有一片薄云恰到好处地遮去刺眼的盛阳,“至于我娘不娘,我想,这普天之下,应该不会有比你幺幺更清楚的人了吧?”
“……”墓幺幺的脸色登时青红一片,半晌说道,“既然那些织娘和绣娘如此深至细微了解了这些,你能不能直接干脆地挑一件给我?”
他撑住脸颊那只手微微一动,无名指轻轻掠过上唇,“你说呢?”
“我说你就是个……”和刚才一样,她一腔怒气咬牙切齿说到一半就在他淡然的眼神里卡了壳,只能恨恨地转过身走到架子旁去拿第二件,准备走到屏风里去换掉。
“站那。”狐玉琅轻吐两个字。
墓幺幺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僵住了,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你……”
他朝她轻扬了下下颌,“你身上这一件的缎子,我记得是折步坊送来的,她们那岁末的料子都是成匹买卖的。这一匹,大概是五万七八左右的隆金。你那裙摆上的坠满珍珠攦晶的绸纱,记不太清了,应该只贵不少。不算我族内绣娘的手上功夫,单单你身上这一套,打底就要十万隆金起。”
“我……你……”她直接听傻了的架势,半晌好似身上穿的不是衣服而是金子把她埋了一样动都不敢动了,说了一句,“我只是听你的试穿了一下,你这是要讹我吗?”
“哈。”狐玉琅忍不住一怔,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想到这一层,一时都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并非。”
“那你什么意思?!”一听不会被讹诈了,她好像瞬间就来了底气。
“我只是告诉你,无论这些衣服有多名贵,在我眼中,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我花那么多钱,并非买它们穿到你身上,而是……”他此时又恢复了那种挂着淡笑的样子,视线从上而下的缓缓轻扫过她的身体,“从你身上脱下来。”
“……去。”墓幺幺二话不说直接变脸,扭头就撂挑子直接不干了的架势。
“就算你不想知道我的秘密,但我还是会诚心正意地对你坦白,我已……绝非那时不得不放你离开时的我了。”仿佛被骂的那个压根不是他狐玉琅一样,他稍稍掀起一些眼帘,视线很是自然地从她的胸口扫过她那半透绸纱之下的锁骨,停在她愤怒的眉目之间,“此时完全压制被囚一翮封印的你,我的分身甚至都不需使出三成的力量。”
“……”她下意识地咬住了一点嘴唇,死死盯着狐玉琅,似乎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许的破绽,可她从来都看不穿这个男人。
此时已晚暮,殿内的宫女侍从早就被狐玉琅遣走,空无一人,也自无人去点灯。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大半个身子都笼罩在昏暗之中。好比迟暮的光都不敢侵他身旁三分,就被他眼中那柔腻温柔包裹着的戾虐所慑地四散而逃。
“若你喜欢我绑着你换……也不是不可以。”他含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声,“反正我更喜欢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