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封枭入宫。
圣帝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就和寻常一般公事公办的态度,问了他一些其他的军务,也不见冷不见热。
直到封枭都以为可能之前是他多想了的时候,圣帝的话题悠悠一转。
“封将军,你觉得……云舒如何?”
“……”封枭一顿,回答很利落。“属下不察。”
“你上次和她同办一案,还一起受了伤,也算同甘共苦。”圣帝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封枭回答也很标准。“寥寥数语并无太深印象。”
圣帝的语调很奇怪,你说他在笑,但语调毫无起伏。“孤的云舒素来非比寻常,但叫人见过她一面,就不可能没有太深印象”
封枭仍泰然。“属下素来愚钝,不懂人情世故。”
“呵呵。”圣帝笑了起来。“你这般模样,真叫孤想来你的父亲。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也一样的迟钝于人情处世。”
“能让陛下惦念至今,父亲泉下有知也定倍感荣光。”
“他?不会的,他当年见我连敬语都不知怎么用。”圣帝像是真回忆起来过去的旧事那样语气轻松了很多,“你比他还强点,最起码还知道怎样把话说得圆满无漏。”
封枭的背莫名有些发紧,“不敢。”
“有何不敢呢。”圣帝的目光落在了封枭的肩上。
封枭连头都没有抬,就感觉似有万钧的山死死地压住了他,屈膝跪在地上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的更紧了。
“说起这个,你可比你父亲强太多了。要是你父亲此时,早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交了底,昨晚上儿个吃了甚么菜,甚么酒,都要挨个说出来,不得不说,孤烦他絮叨。”
封枭的额上滚下了一颗汗珠儿。“陛下想知什么,封枭断不敢有半点隐瞒!”
“你这孩子。”圣帝语气慈爱如邻家叔伯。“孤看着你长大的,当然了解你肯定不敢瞒我半点东西。孤只是好久没见你了,想和你多聊聊,别想太多。”
“是。”
“虽说此次楚九让你办这个案子孤事先并不知道,但,你的确没辜负孤所望,还是孤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而且今日召你入宫,倒让孤觉得……”
圣帝顿了一下,“就该让你和云舒多接触接触。”
封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只是和她寥寥数语,你便有如此长进你不善人情世故,云舒长袖善舞人精也似,好好叫她教教你为人处世之道,也不是什么坏事。”
“……陛下。”
圣帝抬起手来,“你退下吧。”
“是。”
“哦对了,封枭啊。”
“属下在。”
“你好歹是堂堂峯月卫大统领,知道么。”
“属下记得了。”
“退下吧。”
……
封枭从蟾桂宫回到自己府上,遣退了所有下人,颤颤巍巍地从手里掏出了一大壶酒如饮水一般咕咚咕咚喝了干净,脸色才有了点血色。
一切都如墓幺幺所料。
他又咕咚灌了好几口酒,回想起那日墓幺幺对他说的话。
“首先呢,你跑来我这请教进宫该说什么,圣帝肯定知道了。不用想,他肯定不高兴这个事,但这事儿不大,不用理他,让他说去。”
“其次呢你最担心的事不用担心,圣帝不会去问你董安安的事儿。因为圣帝知道问你也白问,你既然来见我了,肯定是摆明了问也白问。”
“最后呢就是你真正应该担心的事。”
“圣帝会问你关于我的事儿。他一定会问你,怎么看我,觉得我是怎么一个人。他这么问,一来是想试探你峯月卫到底和我有没有太深的纠葛。二来,他是想看看我到底对你影响有多深。三来,他想知道,董安安那天到底是你主事,还是我主事的。”
“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实打实记好了,这才是关乎咱俩的重中之重。”
墓幺幺那会放下手里的茶杯,掀起眼帘,食指隔空点在他的额中间的位置。“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和你一起走进过九百井陌,从未和你走进过那家店铺。”
他当时愣了。
“你仔细回忆一下,如果我那天没有和你一起走进那家文玩店。你会怎么看我?你会怎么在圣帝面前说我?”墓幺幺继续说道,“就那样说就行。”
其实本来很简单的一个事,可封枭当时愣是迟疑了。
就连她也怔了一下,“这事儿对你不难吧?”
封枭也不知当时自己迟疑什么,包括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圣帝面前的表现是对还是错。
但墓幺幺还是很信他能办好这么简单的事儿的,继续说道,“圣帝此次召你肯定言语之中夹枪带棒的,你只消记得,能少说就少说,能不说就不说。反正你本来就是个少话的铁疙瘩,他此番没有你任何把柄,拿你没办法。”
她想了想,又朝他笑着说,“圣帝还会帮你让楚九那些人再也不敢随意使唤你了。”
此时夜深,并无明月,封枭端着酒看向门外叠叠树影,深夜这一片墨翠风中如鬼影魅魅,让他无端想起那女人慵懒地掀起眼帘看他,平静无波的一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