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方众妙狂妄至极的话,大长公主只觉头皮发麻。
毁掉皇权天授的神圣?如何毁?皇权是虚无的威压,是数千年来凌驾众生的一种意志,是无形无迹存于心间的敬畏,是与神权等同的东西!
方众妙一介凡人,她怎么毁掉皇权?
想到此处,大长公主眸光微微一闪,忽然在心里问自己:方众妙真是凡人吗?凡人有她那样的眼睛吗?
大长公主惶惶不安的时候,平骏达问道:“方夫人,您准备怎么做?需要我们帮忙吗?”
方众妙摇摇头,并不细说。
平骏达等待片刻,半空中并未传来那道诡异的声音。是方众妙停止思考了吗?又或者说,她的心声不是持续不断传出的,只有特别强烈的心绪起伏才会外泄?
又或者,她其实知道旁人能听见她的心声,她有意在控制?但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是完全本能的反应,如何控制?
平骏达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然而无论如何他都觉得,让女儿跟在方众妙身边,比待在他们身边更安全。
察觉到平骏达探究的目光,方众妙回望一眼,轻轻点头。平骏达立刻露出一抹微笑。
方众妙并不在乎驸马爷猜测了什么,她对龙图吩咐道:“沈卉逃出地牢之后还去了一趟沈府,老爷子,您去沈府搜一搜,看见可疑的东西便带回来。”
龙图拱手领命,人就站在原地,却忽如鬼魅一般消失。凡人的眼睛已经不能捕捉到他离去的动作。
大长公主惊骇万分地说道:“这位老人家怕不是已经突破宗师级了吧?宗师之上是什么呢?”
她抬头仰望夜空,极尽想象也探不到那个境界。
黛石小声说道:“都是我家小姐的丹药喂出来的。我以后也会是武圣。”
大长公主猛地看向女儿,随后便低低地笑起来。
“原来宗师之上是武圣?你若是不说,娘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
黛石撅撅嘴,满脸别扭。这个娘她还没认呢,她是回来认爹的。
大长公主心中黯然,却也没有办法。慢慢来吧,终究是她太偏执,受了平瑞宝的挑唆,胡乱发脾气。
不对!沈卉既然逃了,那平瑞宝呢?沈卉应该会第一个找到她,把她带走吧?
大长公主面色惊变,正欲示警,方众妙已经朝门外走去,“平瑞宝住在哪儿,去看看她。”
平骏达在前引路:“她住在西边的翠苑。”
大长公主连忙跟上,忧心忡忡地说道:“她恐怕也已经逃了。没想到本宫的府邸竟然被沈卉完全渗透!真是该死!”
方众妙慢慢行走,徐徐说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今晚就把所有仆役和侍卫召集过来,让我逐个看相。不管多少钉子,我都能给你找出来。你想拔就拔,想留就留。”
被方辰子的女儿施恩,大长公主有些别扭,一时之间并不吭声。
方众妙也没回头看她表情。
快要走到翠苑的时候,大长公主才低声说道:“方众妙,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本宫必然涌泉相报。本宫知道你所图甚大,你若是需要助力——”
方众妙忽然回头,极为严肃地问:“我若是想造反呢?”
大长公主愣在原地。
平骏达仰望夜空,低低地笑了。方夫人真是有趣。这样的狂言狂语,她竟敢当着皇室公主的面说出来。
大长公主的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逐渐淡化后,她才哑声开口:“这是大周的国土,它姓赵!”
没有当场拔刀砍了这个反贼,不是因为她克制,而是因为她不敢。经历种种波折,她已经摸不到方众妙的深浅。
方众妙严肃的表情忽然消失,唇角溢出轻笑:“你放心,我与我爹有约定。这江山社稷,在未来的两百年内都姓赵。”
大长公主心弦骤然松缓。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国师方辰子是怎样的情景。那人从泰山顶上踩着云雾缓缓往下走,朦胧的一轮红日在他身后照耀。
皇兄走上前搀扶他,他莞尔,眼里有霞光流淌。那一瞬,天上的红日都变得黯淡。
大长公主当时还年幼,不懂什么,但她暗暗在心里认定,这位被皇兄亲自请下山的道长一定是神仙!
后来发生了太多事,那种仿佛被摄魂的敬畏感早已不存。但现在,看着方辰子的女儿,她竟然又产生了相似的敬畏和向往。
或许是她狭隘,又或许世人的传言都是错的。方辰子并不是骗子。拿大周二百年国运做约定,他们父女俩究竟是何方神圣?
大长公主心不在焉地想了一路,不知不觉已走入翠苑。
丫鬟奉命把平瑞宝唤醒。她裹着一件大氅,揉着惺忪的睡眼,嘟着嘴来到屋子外面。
看见走廊里的一众人,她明显吃了一惊。
“妹妹,你回来了?”
她发出欢喜的声音,下巴却忽然被方众妙捏住。
“你干什么呀?”她连忙往后缩,黛石却走上前,点了她的穴。
心声响在半空:【她脸颊的红肿淤血是真的,体弱气虚的状况也与下午一模一样。她是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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