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苟政惦念已久的关中,那里的形势,经过去岁司马勋“北伐”之后,整体而言是有所消沉回落的,至少比起中原的沸反盈天,关中的局面,要显得“平静”一些。
而这份平静的具体指征,只是暂时没有发生大战罢了,羯赵统治彻底崩溃之后,秦雍大地四分五裂,事实上的割据已然形成,大姓士族、羯赵旧臣、羌氐乃至匈奴、鲜卑酋长,各据郡县,聚众拥兵,自领一方。
更夹杂着外部势力,司马勋去年虽然被麻秋、王朗慑退,但在北伐大义的感召下,依旧关注着关中局势,只是不敢再轻易发兵罢了。
占据汉水上游的仇池,在其王杨初的率领下,倒也有经略关西之志,但一则实力不足,二则受地理人情所限,在对天水、略阳的攻略上,实在难有进展。
本来最有机会,甚至最易得士众之心的凉州张氏,也同样毫无作为。当初石虎三次大征凉州,张氏虽然最终抵挡住了,但国力之损伤,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恢复的,更为重要的,身为人主,张重华怠于政务,祖上留下的基业尚不能守好,就更别提扩张进取了。
此时的关中,一盘散沙,豪杰并起,固然形势复杂,群狼共舞,但对于真正的英雄来说,却是成事的大好机会。而在二月时节,秦雍地界上,看起来最具英雄气象的,是一个名叫杜洪的人。
杜洪来历可不算平凡,京兆大姓杜氏出身,去年冬王朗领兵西至长安时,为援引关西士族为助力,征其为司马。等王朗与麻秋迫于关东形势裂变,率军东归之后,杜洪便迅速占据长安。
有一个好的出身,作用就是大,在杜氏的支持下,杜洪很快就在长安与京兆站稳脚跟。麻秋、王朗内讧,分道扬镳之后,自觉时机已至的杜洪,正式打出晋室的旗号,自称晋征北将军、雍州刺史。
并且,凭着士族的身份,四处招揽联合关中大姓、豪强,冯翊张琚应之,被杜洪任命为司马。随着时间的流逝,关秦雍夷、夏势力率众响应杜洪者,跨州连郡,不可胜数,杜洪声势大震。
到二月份的时候,杜洪已然成为整个关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至少从表面上看,他的实力最强。杜洪能够成势,原因也不外乎三。
一者关中空虚,他又处在那个“恰好”的位置上,近水楼台;
二者大姓士族的出身,天然具备强大的招抚效应;
三者,晋室的旗号,即便已经北方这些枭雄豪杰用烂了,但每次拿出来,作用总还是巨大的。不是在几十年后晋室的号召力在北方还有多强,而是羯赵凶戾苛暴的统治,实在太烂,烂到让士民怀念司马氏的“美好”。
有此三条,让杜洪异军突起,在关西占据了一席之地,并且是长安,是京兆、三辅,这八百里秦川的核心腹地。
由于苟政早就透露了关西之志,此前听闻杜洪乘隙占据长安时,苟雄、丁良等人都不禁捶胸顿足、扼腕叹息,直言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相比之下,苟政对此事反倒看得寻常,平静地表示,麻秋、王朗大军在,自不敢西顾,二人一走,杜洪身处长安,又有京兆、三辅豪右支持,苟军将士就是每人长四条腿,也不可能快得过杜洪。
杜洪之占长安,顶多算鸠占鹊巢,对苟政的关中战略,固然造成了重大影响,但没有杜洪,也会有李洪、苻洪,苟政本身就没想着兵进关右时,所过之处,望风披靡,缴械投降。
但在杜洪先据长安的情况下,如何展开关中战略,在经过与麾下主要将校的商讨之后,苟政选择暂时观望,这也是他尚有余力东顾的原因。
但在按捺的同时,军事准备是一点没有放松,从蒲坂到茅津,再到安邑的南北大营,一应苟军主力部队,都加强了军事训练。
丁良、弓蚝、陈晃几将,括敛粮丁,本身就是在增强战斗底蕴。同时,对于关右各方面情况尤其是军事情报的刺探,空前加强,探骑营下属的探骑吏卒,频繁深入雍州境内刺探,副都督朱晃,更是亲自往长安跑了三次,带回大量极具价值的情报。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刺探与观望,秦雍的现状,杜洪的虚实,在苟政这边,也逐渐清晰起来。而除了有杜洪这头最大的拦路虎之外,关中的情况,实则是比较喜人的,对谋图关右已久的苟政来说。
自杜洪占据长安,假晋室名义以来,秦雍大地的局势,从整体上就仿佛按下了一个暂停键。从正月,度过闰月,进入二月,几乎没有大的变化。
这一点,在长安,在杜洪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到如今,杜洪在长安依旧待得安稳,有众多夷夏豪右的支持,渐渐成“关西盟主”之势。
然而,必须明确的一件事,在那些响应杜洪的大小豪右势力中,真正依附、臣服杜洪的人,并不多。
比如高陵的氐酋毛受,黄白的羌酋白犊,好畤的徐磋,这些秦雍地界比较大的势力,各拥众数万,对杜洪只是名义上响应罢了,只因为共同遵从“晋室”的号召,一起对羯赵那腐朽坍塌的尸骨上再踩上几脚,如是而已。
对于关西内部大大小小的这些夷夏势力,杜洪并没有多少约束力可言,若是举旗初期也就罢了,重点在于,杜洪已经占据长安近两月了,对这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