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费心,我看到了你的设计。”坐到车上,杨衣客气的开口道,“没想到你还记得上学时的玩笑话。”
“那对我来说不是玩笑。”陈桓岳原本脸上隐着些期待,但在她客气的话一出口,立刻消散了。
杨衣想笑,但嘴边泛起的却是一丝苦笑。
看到那套设计,她立刻意识到是陈桓岳。她之所以约他,也是想谈谈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她不是喜欢玩弄感情的人,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她不想一直吊着他,不拒绝,又不给明确答案——虽然她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一次了。
而且他为她守身如玉,而且当初是她不告而别,而且……众多的而且,令她冥冥中有种感觉,仿佛自己对他抱有某种责任似的。
她斟酌了一下,仍然选择开门见山:“我现在有男友,所以……”
话还未完,陈桓岳直接打断她:“吃完饭再说好吗?我还饿着。”
杨衣张了张口,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紧抿着的唇。
她一下说不出口了。
车水马龙的路上,路边各色霓虹流光溢彩,从车窗外一闪而过。
那是四年前,他们在公园里压马路。
正是傍晚,天色暗了,晚春的风也极和煦温柔,他们在公园柳岸边散步,手牵着手。
那时他们已经交往了3个月,她不会像第一次牵手那样紧张的手心出汗、心跳如鼓,但略显粗糙的手被他牵在手里时,她依旧有种羞愧感。
她的手心有黄黄的怎么也去不掉的茧子,她的手指因常年劳作,显得骨节稍粗,而且仔细看,上面还有各种细小的、深深浅浅的疤痕。这并不是一双美手。
而他的手,骨骼均匀,白净细腻,纤长而有力。只看到这双手,都会让人忍不住在脑海中幻想它主人的面貌。这是一双从未做过粗活重活的少爷的手,或许唯一干的重活儿是拿球拍。而且这双手很性感,令人遐想。
阶级,是从方方面面体现而来的,这相牵着的手只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面。
陈桓岳说起自己童年,看了一本名叫《魔法树屋》的童话,大概内容是两兄妹在森林中发现一间能够穿越时空的魔法树屋,兄妹俩走进树屋后穿越了时空,遇到了变成老鼠的摩根先生,为了救他,展开了跨越不同时代与场所的冒险。
“……看完以后,我就特别希望有自己的树屋,当然,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这世间是没有魔法的了……”那时,他还带着些少年气,右手牵着她,左手在空中兴奋的比划着,“……我在后院里选了最大最粗壮的一棵树,在纸上用彩笔画出了自己对树屋的设计,然后妈妈就找设计师和施工队帮我建出来了……”
话还未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话可能会“冒犯”到身边的女孩——他早暗地里调查过,她被父母抛弃,寄人篱下,从小生活困苦,遭受人情冷暖——他小心的看了眼杨衣,她只是笑着听他说话,仿佛沉浸在他描述的世界中。
“其实树屋也没什么有趣的,”他欲盖弥彰的说,“我玩了几天就把它忘在那儿了……”
“是吗?听起来很有意思。那个树屋现在还在吗?”杨衣向往的问。
“在!下次放假我带你回去看好不好?”陈桓岳一下握紧了她的手。
杨衣有点紧张,似乎想把手抽回去,但陈桓岳握的更紧了。
她低头,好一会儿才说:“有点太快了,不合适。”
两人沉默着沿着柳岸走,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夕阳已经落到西山尽头,天空东一点西一点,缀了几颗星星。
“我小时候借邻居哥哥的《西游记》连环画看,特别羡慕猴子们的花果山水帘洞……”杨衣突然说,“它们在山野之中,每天饿了采点儿水果吃,渴了就去溪流里喝点儿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水帘洞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猜里面应该比较潮湿吧,毕竟洞口是瀑布,那不总往里潲水吗?”
“我猜也是。西游记中说瀑布后面有座桥,连接着水帘洞,洞里有花有树,有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但那时候又没有玻璃窗,洞口被瀑布遮盖,洞里不是又阴暗又潮湿吗?要是长期生活在里面,可能会生病吧!”陈桓岳也说。
两人像幼儿园的小孩儿,你一言我一语,畅想着一本虚幻小说里的虚幻场景,仿佛世界上真有这么一个地方似的。
“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山洞,应该把溪流引流到洞里,做为生活用水。再在隔壁挖出个卧室,隔绝潮气,最好再有个壁炉,因为夜晚特别冷,特别是冬天的时候,更难熬……”她正兴奋的说着,忽而声音又低垂下去了。
陈桓岳想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又担心会吓着她,只好握紧了她的手,握到手心都出了汗。
“会实现的,一定会实现的。”他语气坚定的说。
等一毕业,他会给她所有未曾得到过的,曾经欲求而不得的,或者连想也不敢想的,他会把自己拥有的整个世界都奉于她面前——那时候,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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