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岁星回应,沈佩之先一步道:“草民谨记。”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王迎柳也并未多加刁难,冷淡道:“你先下去吧。”
沈佩之领命退下:“是。”
岁星见状,对王迎柳道:“娘亲,他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
王迎柳暂且不应,屏退了众人,这才道:“傻孩子,你整日与一个娼妓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不管他品性如何,旁人只会觉得你贪恋美色,不务正业。”
此言在岁星意料之外,她终于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不由正色道:“他人如何作想,于我本身无损。而且,沈佩之并非娼妓,亦非仆从,他是我的朋友。”
王迎柳恨铁不成钢道:“于罪人面上刺字,以墨涂之,终身不消。即使你为他赎身,送他入府,依旧难改他的贱籍。更何况,他浸润于寻花问柳之地,多的是讨人欢心的法子,你莫要被其蒙蔽。”
多说无益,岁星明白,在当下,她永远无法说服她,便不再提此事,转而道:“娘亲,一起喝些补汤吗?”
听闻她话中的逐客之意,王迎柳告诫道:“孩儿,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兹事体大。稍有不慎,恐招致灭顶之灾。”
岁星了然道:“娘亲,我心中有数。不会因色相而迷失心智。”
王迎柳望着她,心中涌上怅然,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吾孩受苦了。”
“重权在握,锦衣玉食,孩儿并未受什么苦。”岁星顿了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道,“娘亲莫要忧心。”
王迎柳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原主的弱病是从娘胎里带的,这让她一直心存愧疚。
时至今日,尤其是听闻那些风言风语之后,她不免反思,若是当初承认她的女孩身份,虽然权力可能旁落,但生活未必不会更加遂心如意,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架着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不知是对是错。
只能说,那一个关键性的选择,彻底改变了她们二人以及整个西邑侯府的命运。
送走王迎柳后,岁星也离开了书房,来到厨房周围的种植园中。
这里种着几亩新鲜且奇异的瓜果蔬菜,由专人悉心呵护,偶尔为侯府厨房提供原材料供应。
此时,沈佩之正蹲在田埂上丈量着田垄之间的距离,在心中思索着三脚耧落地的可行性。
察觉到其他人的靠近,他抬头回望,见是岁星,连忙起身拜见道:“侯爷。”
岁星示意他不必多礼,提议道:“我将你推荐给司农令吧。你可以跟着他,做研发、推广新型农具的事情。”
沈佩之闻言,心中一沉,道:“您是要将草民转手于人?”
一时间,他脑中飘过许多念头,他合理地认为自己不过是上位者笼络人心的工具,而他对农业的了解只是为此添了彩头。
“你的用词有些怪异。”岁星不解地看着他郁悒的神色,道,“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能力,足以加入司农署,做更多有利农业生产的事。”
沈佩之发现自己曲解了她的意思,却更因她话中透露出的讯息而感到震惊。
他不禁抬眸迎上岁星的视线,她眉眼温和冷润,自带一种疏离矜贵的气质,她坦然自若地接受着他的打量,一双眼眸清冽纯粹,泛着墨玉般的光泽,透亮如洗,似乎未染过丝毫纤尘。
如此般的明澈,甚至有些让他卑于直视。
他低下头道:“草民不过低微贱籍,世代不得翻身。”
岁星摇头道:“别说这个。户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你便就自认是最下等了吗?”
她的反问让沈佩之心中震荡,不由沉默。
曾几何时,他也有少年意气,豪言壮志,但行至如今,只剩下如履薄冰般的谨小慎微。
“不宜妄自菲薄,自轻自贱。”岁星补充道,“如果你不相信自己,那请相信我的眼光。”
听她此言,沈佩之心中微定:“但凭侯爷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岁星就带着沈佩之、姜无逸来到了官署大院,直奔司农署。
还未等完全走近,得到通传的司农令王程就快步迎了出来,行礼道:“下官参见侯爷。”
岁星虚扶一下:“免礼。”
王程又拜了一下,这才起身,目光掠过她身后跟的两人,不免多看了几眼样貌陌生的沈佩之。
他瞥见他额间的刺字,联想到这几日有关岁星的传闻,不敢苟同她将其带进衙内的做法,微皱起眉,一边将岁星引入司农署内,一边攀谈道:“侯爷来此,有何事吩咐?”
岁星顺着他的话问道:“如今正是播种的季节,不知田里情况如何?”
王程回应道:“瘦田需早播。现阶段农户们基本都进入了预备耕种期,开始晒种、除草、深耕。再有半月,便要陆续开始播种了。”
岁星点点头:“西邑风大地旱,农户用力多而得谷少,可有何应对策略?”
王程道:“如今司农署正在向百姓推行上田弃亩、下田弃畎之法。经过之前两年的观察和试验,我等几乎能确认,高田种沟不种垄,有利于抗旱保墒;低田种垄不种沟,有利于通风透光。”
岁星建议道:“有一方法名为代田,在地里开沟作垄,沟垄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