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安排,年轻的四王子初来乍到,并不敢多说什么,便一人一马跟着来人,自云杉林过了断崖,一路青山一路景,望着神女峰行来。
远远看见石居的影子,年轻男子便被恭请下了马。被迎进了一处小小的精致靠山别业,本是先主君和夫人的养静之所。门前稀疏的苍松翠柏,银杏红枫,深秋,正是叶子出色的季节。门洞是天然形成的一处裂隙,更无匾无额,里面一排山墙皆是石头依山势垒成的,上面爬着些薜荔凌霄、香藤紫萝,一片柔软萎靡的橘红色;内院的门廊虽是人工所成,却也保留着七八成的野趣;再往里走则是三间迎客小厅并一处狭长的歇马院子。内外俱有数名玄甲卫把守着,名为保护,实则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夭夭又把小桃、云罗及四名新来的小丫头派过去侍奉他安置下来。顺道儿看一看那小王爷的品行、言语乃至长相,回来报告给她知道。
果然是喝着雪水吃着人参长大的男子,据说那高丽王子长了一脸一身的冷白皮,蜂腰长腿,剑眉星目,白衣如雪,有着顶级的骨相和令人倾倒的皮相,且温柔知礼,颇有贵家王孙风范。
夭夭看了一眼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小桃,以及绘声绘色描述那小王子风采的云罗,便笑着投下笔,掐了一把旁边一手托腮正打盹的廷莪,质疑道:“你听听,快吹上天了,动不动就什么剑眉星目,玉树临风的,比话本子里说的还热闹;我不信,过分了吧,都是人生父母养吃茶饭长大的,野山林里还能飞出金凤凰不成?”
廷莪翻了个白眼,表示没兴趣,道:“我所见的男子,也就耶律阮那个小子长得雌雄莫辨,妖孽一般;论漂亮,谁还能越过他去。”夭夭听罢,忍不住点了点头,立刻觉得这头还不如不点。
云罗立时急吼吼反驳:“我方才带着小丫头去伺候茶水,亲眼见了,那高丽王子站起来接了茶,竟温和道了一声‘谢’,又体恤我们做婢女的实在辛苦。嗐!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云罗是她近身的侍女,跟着她好的不学,倒学了不少犀利又毒辣的口头语,用起来极为顺溜。夭夭听了,有些替张弥不值,便点着她鼻子道:“怎么,外人就这么好?你头上带的那簪子、钗子,是谁花的银子给你打的?臭丫头,记着我一句话,野花不比家花好!看看就罢了,采回家来也是水土不服,养不好的。”
“奴婢受教了。”云罗笑容满面,一脸恭顺地捻着手绢儿,磨蹭了一会儿,又带着讨好的语气问,“那高丽王子问,何时能得郡主召见。虽说不是两国邦交,但咱们也不好冷落了贵客。”
夭夭眉毛挑了挑,笑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传话来。”
“自古嫦娥爱少年。哪需要什么好处?只怕只有一句话,你这丫头便屁颠儿颠儿的来了。”小四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又不忘羞夭夭,“难道那康王此刻在你跟前,软语赔笑,小意温存,你还舍得杀了他不成?”
“这哪跟哪儿啊,他是敌人,他敢来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所谓美色,不过是皮囊罢了,要紧的是心,是灵魂。”夭夭被她戳破心事,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见她笑得几乎倒仰,便哼了一声,补充道,“且我家将军文武双全,上马能战,下马能治,乃是当代的卫青、霍光,那才是男人中的男人,武将中的武将!岂是常人可以比肩的。”
转头一看,小四笑得捂着肚子快从椅子上掉下去了。夭夭拍了拍她的大腿,恨声道:“你这人,若不是看在你哥和王妃,还有那小黑的面子上——哼!”
又见云罗立在近旁,眼巴巴地等着,夭夭叹口气,笑道:“好好好,真是被灌了迷魂汤了。他好歹是高丽王的亲子,咱们自然不好怠慢他。也不用急,冷冷他,叫他知道谁是尊谁是卑;哪怕是他老子来了,我也未必非要亲见。明日再与他接风不迟。”
“小黑去雪山送信,不晓得几日才能回转?上次它来,脸也肿了,翅膀也被啄了,我好吃好喝养了月余才好,这回可别再碰上海东青吧。”夭夭躺在枕头上,抱着柔软暖和的被子,深深担忧此刻不知栖在那根树叉上的小黑,又捅了捅纹丝不动的小四,笑道,“你哥哥和我家将军这样的交情,把西北托付给你哥哥无妨吧?何况,我还把你捞了出来。”
小四睡得沉醉,听她絮絮叨叨的,忍不住用蛮力裹着被子往里一滚,夭夭身上一凉,睁眼只剩一身雪白中衣,赶紧扑上去抢被子,谁知她在白山吃了两顿饱饭,恢复了力气,手劲儿大得吓人,夭夭扯不动被子,也有些恼火, 腹诽道:“你合该去我那马场里套马去,上辈子别是个男人吧!”
“你到底睡不睡?”小四猛地翻过身,语气不善。
两人的作息差了至少一个半时辰,按着以往,小四已经睡熟了见周公了,今晚陪她熬到戌时,好不容易上了床,在床上却听又她絮叨,翻来覆去地拧麻花,闹得自己筋疼,也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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