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多日,再次独自入睡的这一晚。
姚海棠几乎做了一整夜的梦。
清晨,她叫分外燥热沉闷的气温惹醒了。
脸蛋儿上被旖旎的红潮浸透,乌黑的鬓发被汗水黏着在侧颊、颈间,
姚海棠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慵懒困倦,还有毫不遮掩的意犹未尽,缓缓伸出细白的腿,颤颤巍巍地去够地上的拖鞋。
她迎着清晨的日头走到窗前,眯缝着眼儿点上一根儿红梅。
她本不习惯这么早就抽烟,却觉得除此之外再不能慰藉身体中的那股子燥。
苦辣的烟雾顺着窗口儿往外飘,姚海棠不自觉地动了动双腿想要调换个站姿,却须臾顿住。
她眼睫微颤,蓦地轻启牙关咬住下唇。
遂如蛊般轻笑,几近无声地喃喃:“看来发大水这事儿... ...”
“都用不着等他研究了啊。”
姚海棠收拾立整儿了以后刚要出门就听敲门声响起。
她顿了一下,神色却没半分动容。
反而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顶着笑脸儿去开门,“我说王忠汉,你啥时候儿能改改?”
“上回不跟你说了么,来我家不要偷感这么重。”
“甭哪天碰上个爱多想的邻居,再报警给你逮走。”
“诶呀姐,你抓紧去趟咱宾馆吧,于小钱刚家去找我,她也不知道你搬家以后这具体住址嘛,”
“她说有个人去宾馆找你,好像是冷链运输那头儿的,昨儿咱发出去的货有漏的,到县城要上火车才发现的。”
“淌了好几箱的汤儿。”
姚海棠略微怔愣了半晌,遂迅速抄起钥匙烟盒顺兜儿里一揣,反手碰上房门锁了两道儿,转身径直往楼下走。
她步伐快得很,却仍玩闹似地笑着招招手儿,“嗐,瞅给你紧张的,啥了不得的大事儿啊。”
“走吧,回去以后你就该干啥干啥... ...你去地里?”
“嗯呐。”王忠汉也加紧脚步跟上她,“我今儿起得早。”
“我不寻思铁哥肯定得帮着照顾那个婶儿嘛?没准儿得晚点儿上地里去呢。”
“那婶儿不是铁哥... ...牺牲的一个战友儿他妈么。”
“对,那个战友儿叫梁子,跟你差不多大。”姚海棠侧眸很认真地点头回应,迎着刺眼暖烫的日光笑得明艳而灿烂,“他是个很了不起,很可爱、心眼儿也贼好的人民英雄。”
王忠汉闻此不由心头一颤,强烈的敬畏与佩服瞬间冲得头脑嗡嗡作响。
他过了会儿才稍缓,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等今儿瞅着铁哥了我跟他说一声。”
“叫他甭操心,踏实照顾着那个婶儿,让她把病治好喽。”
“地里有我们呢,肯定不能耽误进度。”
“嘿,瞅瞅这响当当的好汉!”姚海棠挤咕挤咕眼儿,拍了拍王忠汉的肩膀道:“真是一点儿都没辜负于小钱同志对你的夸奖啊!”
“果然是个有情义又刚强的真汉子!”
王忠汉身躯陡然一僵,张开嘴。
却啥话都没说出来,悄然地烧红了一张脸。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从鼻腔深处特臭屁地哼哼出一声儿,“那... ...那你看。”
“必须的。”
……
姚海棠与王忠汉离开将近十几分钟后,房门的锁眼儿被钥匙顶开。
迟铁沉默地打开门时,却只嗅到马上就要散尽的烟草气息。
他眸色蓦然深凝,抿了抿唇踏进去,手上拎着两兜儿热腾腾的小笼包,还有一袋儿加了糖的热豆浆。
又无声地将门关好径直走进卧室,孤冽背影最终在冲着窗口的方向停下。
他垂着坚硬眼睫,看了看手里的包子,还是伸手拿出来然后往嘴里噎,只是咀嚼的动作却无比僵硬,就跟在嚼噎人的生面似的。
他将一兜儿小笼包囫囵吞下,顿了片刻后走到厅里,将剩下的那兜儿跟热豆浆一起放在茶几上。
随后便又返回卧房,行至窗前停下。
烟灰缸里有半根儿她掐灭的烟,烟嘴处被她隐约印上齿痕。
他原本浓黑的眸底终于荡出几分软,伸手将那半根儿烟拿起来送至唇边——
轻启牙关,用力咬住。
伸手顺着裤兜儿掏出洋火儿盒,“刺啦”一声点着。
深吸后吐出苦呛烟雾,仰头儿看向天边比昨日更厚重、密集的云。
李瑛昨晚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又烧起来了,
迟铁自然一宿未睡,直到清晨。
李瑛昏昏沉沉起来的时候瞅见他满眼血丝,愧得不行。
哑着嗓子说:“小迟啊,婶儿可能还得睡会儿,你出去吃口饭,甭急着回来。”
“你让婶儿踏实点儿睡,听话,啊。”
迟铁闷闷地应下,出来之前又去了看护站一趟,跟白班儿的护士们说了几句客气话儿。
他蹬着三轮儿顺着小路骑回家,却在仰首看向窗口的那一刹那便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
她不在家了。
迟铁倏而顿住,不再舍得去吸所剩不多的烟。
他想让它再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