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远远可见福王鲁王与几个贵勋正进午门。
“慢些走,咱们一家也散散步,让他们等着。”太上皇说。
李征自然没意见。
皇帝遂提起一个事情,爵位改制中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当今朝廷所用爵位封号与大臣谥号有个问题。”皇帝纠结,“现如今,朝野内外文臣士林追逐文臣顶级谥号,武将虽不至于不想求得武将封号谥号,然武将毕竟低了文臣一头。”
“这是应该的,武将若占据权力中枢,一个朝代也就该灭亡了。不要事后诸葛亮看待北宋,结束五代之乱而开创文治鼎盛时代,人家没那么不堪。”太上皇道。
“这是没有问题,问题是,忠字开头的封号与谥号,最多与武将封号谥号齐平,皇室封号谥号次于外廷,这并不利于集权。”皇帝为此很恼火。
文臣很少能封王,封王必须要有巨大的战功。
遂文臣基本上放弃了追逐封号的机会,他们将谥号看做了最顶级的荣耀。
谥号之中文字打头的自然最高,文正与文贞这样的顶级谥号获得者,永远比武字打头的尊贵许多。
这倒是应该的,可是忠字打头的,如今越来越有没落的危险。
这是皇权被不断侵蚀的外在表现之一。
这很有用,士林与文臣集团对皇权的不断侵蚀,使得皇庄这一利国利民的好政策在江南根本推行不了。
皇帝这么说,太上皇多少有些不快。
皇帝还是太天真了。
一项政策的推行看的不是这些虚名,谁掌握着军队谁就是拥有神器的王者。
哪想皇帝又道:“我知道这是此前皇室实力不济,且宗室掣肘。如今有了机会,我想着把皇庄政策推行下去之外还要将名分抓在手里,名誉与实惠我都想要。”
“你看呢?”太上皇欣喜便问李征。
李征想了片刻委婉地道:“实则不难。”
哦?
太上皇也惊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文臣与士林对虚名的固执甚至比阻挠皇庄的推行还执着。
“皇庄推行本质在于打破现有江南地主庄园与士林密切融合之经济现状,取而代之以具有中枢统筹地方转移支付之新型组织生产与分配制度,附带一个重新组织社会生活方式而已。其根本,并没有那么深奥,说来说去也不过民众掌握在谁手里。”李征道。
皇帝想到如今辽东与漠北的现状,隐约便明白了。
人都想过好日子,倘若民众得知辽东分土地并以法律形式予以保护,最底层的人口自然会迅速向辽东汇聚。
不过这个法子太慢,而且也很容易被江南地主武装掌握。
要想移民,就得和地主与文人武装谈判。
皇帝不想让这些人把手伸到辽东。
“这需要一个激烈的方式,打破江南壁垒森严的地主庄园。”皇帝了然。
这种暴力摧毁很伤民本,那就不能让中军趁着败东南海盗于东海的机会上岸抓人。
皇帝想到了一个好机会。
“说封号与谥号。”皇帝催促。
李征笑道:“陛下聪慧无比,岂能不知与他们争文正与忠武孰高孰低,终究争不出一个好结果来。与其与之争吵,不如掀翻桌子。”
皇帝茫然不懂,太上皇也没想明白。
掀桌子我懂,可这张桌子怎么掀?
“文楼供着历代名相文臣,那是文臣士林毕生追逐之目标。其中又多有还有子孙后代流传至今之人,凡有家传,则有‘忠孝节义’,这是他们认为之圣贤夫子流传给他们的。这些家族历经数百年上千年,岂能没有写龌龊。”
“其有龌龊,便先祖缺一个‘传家无方’。既传家也无方,岂能毫无瑕疵?既都有一些瑕疵,那顶级的嗜好便有待商榷了。”
“如此一来文臣士林要想维护这些文人毕生敬仰之典范,便只好颠倒黑白‘亲亲相隐’。待他们忙着为先人文过饰非,我大虞皇朝追封认可这些历代文臣,他们为追求‘名正言顺’便只好乱上添乱登门恳求。”
“到那时,天子以‘忠义仁孝、文武中和’审查这些死人,无非是赐一座牌坊、给这些腐朽家族增添些‘门楣之光’罢了。毕竟,这些死人后人可是要在国朝生活的。到那时,是否忠孝仁义,只凭圣天子乾纲独断。”
“而若隆重加封诸葛武侯,赐以国朝恩荣、加之忠武封号,其余历代文臣均次一等,那么外廷便是不追逐,那些死人的后人又岂能不为先祖争取国朝隆恩?”
“到那时,他们自己先乱上一乱,圣天子只需以《三国志通俗演义》与民间三国评话相结合,花点钱广告天下,诸葛忠武之名岂能不为路人所知。”
“若如此,他们乱他们的,陛下推行陛下的,他们内部又本身是渴望追逐此恩荣的,不出数年,该认输的自然是他们。”
李征这番话说来,皇帝便明白了他的对策。
不过是“釜底抽薪、胡萝卜逗驴”,如此简单。
遂笑道:“可以试一试,不过他们若强烈反对?”
“陛下有百万雄兵枕戈待旦,他们哪一个强烈反对?”李征道。
皇帝眼珠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