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府有客来访,薛家也颇为热闹。
薛蟠回来了。
吃了点亏回来的。
见薛蟠进门脸上还没消肿,薛姨妈顾不得问明白便“我的儿”一阵叫。
不说薛蟠,宝钗也恼了。
“妈,出门人碰一个鼻青脸肿那也是常事,且问个明白再说。”宝钗道。
薛姨妈哭道:“哪里来的道理,他这么大了怎会自己跌成这个样?”
薛蟠怒道:“一路千百里的跑个来回,倒是让我进了门再说!”
真进门坐下,薛蟠倒自己先赔罪,自己倒也落了泪下来。
家人张德友拿来薛蟠买的耍货子,薛姨妈一瞧就知道此次出行十分不顺遂。
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从那一堆耍货子上便看出此行并非走云南而去乌斯藏。
这是四川的玩意。
薛蟠拉着脸不肯说,张德友只得据实回报。
他们此行去乌斯藏的确没有走云南那边的道路,那是元代留下的茶马古道,也是薛家此前一直走的一条路,那条路上他们有关系。
“这一次出门,哥儿算是也涨了些见识。我们到云南时,正赶上南征军到达,哥儿知道不妙,急忙便带了货走大路去了四川,最后走的松潘去的乌斯藏,半路货卖给了当地土人,我们带着银子回来了。”张友德大略先通报。
薛姨妈惊道:“他们果然要报复?”
“是,我们才走,留下看情况的跟上来说,穆朝恩得知我们有一批精盐白糖,竟派家人来客栈堵截。要不是跑得快,他们能追到四川来。”张友德说,“哥儿看到南征军到了,急忙便舍了些本钱出了云南往北走。”
宝钗疑惑,南征军是去打安南的,按说应该去凭祥州镇南关才是啊,怎么会西行数百里去云南府(昆明)?
张友德道:“说的是,谁知道呢。不过太宗皇帝时期,南安郡王府完全取代前朝沐王府在云南势力,大概是穆朝恩想去调兵,到云南府的人不多。”
宝钗不知道军事,自然也判断不出穆朝恩是想督促大理府都指挥使司及总兵官出兵缅甸,从西面威胁安南联军的后方,甚至以攻代守解决安南联军对云南西部、南部的威胁。
这个思路是没错,只是有些异想天开。
安南人陈兵镇南关外,若迅速摧毁这股敌军,整个中南半岛诸国将自己求上门来乞降。
但若以小股部队主动出击,反倒逼着诸国向安南增援攻打镇南关威慑两广腹地。
远在金陵的宝钗看不清这些,她只觉南征军所行之事并非南征。
一时抛开此事,宝钗问起前因后果。
原来薛蟠此次跟着家人去贸易,按照说好的路线,他们先赶赴云南府试图先和此前经常联络的下山的乌斯藏土人联系上,保证此次的精盐白糖能通过在云南府大理府的土人先卖到山上试一试行情。
哪想才到云南府,一行才住进客栈,穆朝恩的军队便进了昆明。
薛蟠虽然不很聪明,但也不是纯天然大傻子,又是对王公本性门儿清,当时便知道再不改换路线非要吃大亏不可。
于是一行匆忙北上四川,在成都找到偶尔有过联络的松潘土人,匆忙将货物先抛售出去,张友德便建议先回金陵。
结果走到半路,到荆州府江陵县时,薛蟠无礼,重装了开国宰辅张居正的府邸,若不是张居正嫡曾长孙、荆州府举人张同敞来得及时,江陵县衙都要将薛蟠抓去治罪。
那张居正是什么人?皇虞开国第一文臣,太祖定中原还没有南下荆州时,才弱冠的张居正便前去投奔,从军文书做起,到太祖攻克南都时,他已经是中军要员,掌虞军所取土地财税大权。
开国后,张居正才不过三十岁年纪,爵封开国江陵侯,官拜吏部尚书,推行“考成法”;次年入阁掌大权,随后推行一条鞭法,去世后追封开国江陵郡王,在江陵敕造江陵王府,谥号文正。
薛蟠冲撞王府,他自然要吃些苦头,好在张家没计较,眼看被打了一顿也就放走了。
宝钗听完不由失望,原来他们既没有在昆明找到土人直接面谈,也没有上松潘卫,只是在成都与松潘乌斯藏土人会面。
这跟说好通过商队上乌斯藏的约定差了十万八千里。
混杂在商队里的锦衣卫恐怕很不满意。
不过,她也不会为了家族前程逼着薛蟠送死。
是以宽慰道:“家里如今不容易,处处都有掣肘,不必急于一时。北伐归来之后,不愁这些人还敢为难。”
“我看难。”薛蟠奚落,“穆朝恩这个龟儿子有点本事,路上我听说皇上许诺平定安南便封王,他将来当了亲王,西南都是他的了,谁还能绕过他啊。”
宝钗点着头:“也是,好了,你们都快去歇着,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不迟。”
薛蟠便果真去歇息去了。
倒是张友德欲言又止,到底也没敢说什么。
他们都走后薛姨妈问宝钗:“不想这孽障竟冲撞江陵王府,这可怎么才好?”
宝钗心道,张居正的恩荫,到如今已经四代了,江陵王府本来就小心行事,如今虽说薛蟠是商贾之身,可也是金陵与各方势力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