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后宫,太上皇对今日之事十分夸赞,道:“我这个儿子,仁慈过头了,如今才见了帝王心术,老李家祖宗不用担心了。”
孙太后担忧:“若果真成功,皇权削弱;但若不获胜,只怕国家实力受损。”
“南征成不了,秦良玉来密报,安南叛军以三十万之众枕戈待旦,镇南关南部重兵云集,霍朝恩没胆量去会战。还有更麻烦的,安南联合暹罗等国,又正在整编大军,估算不少于六十万,”太上皇也忧虑,“这百万大军往那一摆,我反倒担忧两广安危。”
“诏令周琼在海上威慑安南核心地带也不行?”皇帝请教。
“威慑不了,周琼好大喜功而贪婪卑鄙,他手里的南海水师连五十艘战船都拿不出来,此人吃空饷只怕积攒了千万两银子。”太上皇道,“就凭粤海将军所部那点水师力量,哪怕打到红河上游也威胁不了安南叛军。”
皇帝低头算了半天,猛然惊喜不已。
“想到点子上了,阿罴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敌人,重兵云集、绵延千里。他能拿的出两万门火炮轰炸黄台吉,还拿不出两三万门火炮丈量交趾故土之地?”太上皇叹气不已,他所虑只一个。
但若霍朝恩无能,挡不住镇南关,使安南叛军进入广西,两广太大,敌军一旦分散开来,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想想坐不住,太上皇连忙让王承恩骑马去东城投密信。
才去不盏茶功夫,李征回信:“敌军聚,不过陆逊火烧连营之策,阵地战杀之;若散开,则以我军优势兵力围困逐个予以歼灭,运动战杀之。”
得此战法,二圣大喜。
可紧接着李征对南征大军的战法战策提出的批评与建议便令二圣不安了。
李征道“臣闻霍朝恩以重兵囤积于镇南关,真无能之人。安南叛军不尽快进占镇南关而固守山林,亦无能之辈,若我军以佯攻之势迫使其长期固守,待秋来,一把火足以断绝贼百万大军。”
太上皇遽然大惊,这是比绝户计还狠毒的放火烧山之策。
真要是敢这么干,那可真就,真就非要把叛军之地的人杀光杀尽,否则这笔血债早晚都要偿还的!
然而,李征料定霍朝恩一定会用这个办法。
“霍朝恩无能之将,困守镇南关以迫使朝廷催促出兵而妄图吞并西南督帅秦良玉所部,朝廷能允准,陛下万不可允准。否则,西南永无宁日——安南叛军以轻兵入滇黔桂,若无秦良玉白杆精兵与之游击追逐,纵臣等入滇作战亦不能平定。”
“故,安南叛军裹挟中南诸国百万大军席卷北上,霍朝恩抵挡不住只好纵火烧山阻挠敌军进军。”
“但若要阻挡贼军,何须纵火,只需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百里,以白杆精兵袭扰贼军粮草辎重,贼前锋必生内讧。而后以安南叛军吞并中南之危言,恫吓诸国易如反掌。若保守解决,只须以舌辩之士游说诸国、以承认安南叛军为安南国主,联军自溃。”
“但若要吞并中南半岛,此正是好时机。我重兵集结于两广区域,炮兵走海路杀入交趾,但杀叛军首领,各部焉能不哄抢大位?趁此良机,扫平暹罗等国,彼时贼军内乱,获胜者岂敢在两广久留,只能返回交趾。而后以重炮轰杀,安南可定。”
看完回信,太上皇既不安又喜悦道:“要做成这样的功劳,只能中军出动。只是,这满纸杀伐之言,只怕到时候血流漂杵,我只怕折损这孩子道行。”
王承恩又去回信,这次再带回来的便是李征的决心了。
李征毫不在意回信称:“汉太祖立两汉四百余年国运,唐高祖唐太宗定天唐惶惶气象,岂能是平白得手?此非尸骨成堆不可得之。历朝历代凡改朝换代如我太祖皇帝者,无不以中原千万黎民骸骨为台、血肉为墨。”
故此李征坚称:“今若定天下而拓土万里,斩首百万蛮夷算什么。祖宗以杀伐成就万世功业,不见得冤魂敢缠绕、精怪敢索命。汉家大虞皇朝,大不了以周边胡人绝户成就万世基业,何言有损道行?”
他在回信中没说,可此番北伐东征,难不成是他拿着诗书礼易劝说草原人与女真人载歌载舞欢迎王师的吗?
这一路杀过来,战场上才干掉几个敌人啊,大不了五十万顶天了,然大军所过之处,难道全都是一片祥和景象?
一战杀敌五十万,钢刀下所谓的无辜之人又何止百万。
太上皇深感不安。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可那毕竟不是天子仗剑所杀。
“但是,这坏小子总是能撩拨人,你瞧他后面写的什么!”太上皇挠着嘴角抖着手里的黄纸恼火道,“什么中南半岛沃野千里,有平原三角洲数出,庄稼两年七熟,他这不明摆着打完了北方还要去南方打么。”
那么好的地丢给不回伺候庄稼的人,李征一百万个舍不得。
二圣也舍不得。
故此想了半天,太上皇从袖子里翻出几张皇家内帑银票,数了又数吩咐:“王宫修成,后宫屏山之上不要光修圣母庙,两侧把那什么佛堂道观都修起来,找那么一千八百个尼姑坤道,让她们天天诵经祈福去。真是的,正经事不敢,把这些人放在外头整天游四方,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