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日,夜,三岔河入海口。
吴三桂提着刀弯腰从密林中跑了回来。
祖大寿与吴襄一看他神色振奋,就知道这次军功到手了。
“班底那小子还真是个黄台吉的忠犬,他的确就在这里等着,不过,情况有点特殊,”吴三桂禀报,“辽东女真一些人不知怎么跑出来的,他们正与班底在一块。”
四月中,回到锦州的祖大寿吴襄先送出家眷去北都,这是表达两家认罪的一个态度。
家眷送到北都,意思便是朝廷要怎么处置我们都认。
但两家的男子可都没闲着,祖大寿的两个兄弟祖大弼祖大成,吴襄的长子吴三凤与三子吴三辅以及两家的男丁全部随军。
祖大寿抽调锦州守军中的精锐,吴襄抽调本部精锐,以一万两千人离开锦州在长城南部等待。
不三两日,敖汉部骑兵果然走长城小岔路赶赴三岔河。
两家遂以吴三桂为先锋跟踪敖汉骑兵侦察,祖大寿吴襄以本部兵马远远跟踪。
今日到达三岔河,吴三桂已将河边密林中敌军打探出根底。
得吴三桂打探来的军情,祖大寿心情大快。
吴三桂又通报道:“别人我不认得,但索海那厮我记得,还有敖汉公主也在。依我之见,这是武烈王明他们去沈阳,他们却与各部勾结试图袭击平山中军。”
祖大寿险些笑出声来。
他这下完全可以确定,李征是在给那帮黄台吉的死忠挖坑。
从营口到沈阳才多远?
班底夫妇带着那么多骑兵,走官道去沈阳难道就没有人监控?
就算没有人监控,他们到沈阳后,我军阵地上的守将可是天下名将肃藩二郡主三郡主,她们岂会不派人与大纛联系询问军令?
若如此,敖汉那些骑兵隐藏起来图谋不轨的心思必然早被察觉了。
可班弟这帮蠢材居然没意识到,或者忽略了这一点。
“准备战斗吧,不要多杀人,军中蒙人很多。”祖大寿喝令。
班弟他知道,有点猛但没什么脑子,如今看来果然还是那个没脑子。
那就把敖汉部拿过来先给武烈王,这也算是一种试探。
当然,也算是一种表功。
我们辽西将门还是有一些本领的,以万人对万人,最起码能打败他们并活捉首领。
所以武烈王麾下能不能给我们留点位置叫我们戴罪立功?
他这个心思吴三桂没立即发现,吴襄却懂了。
众人分散开休息准备天亮时候进攻,吴襄便问祖大寿:“舅兄对结交外廷不看好?”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是外廷给我们脱罪好,还是二圣给我们机会好,想来想去,我看还是靠紧二圣对我们更有利。”祖大寿靠着草坡说。
吴襄让他直言:“舅兄说什么,我自然都要听。”
祖大寿看了两眼这个并不是很安分的的妹丈,叼着一根草说道:“外廷若肯帮我们,必然会催促我们向中军索要兵权,我们能做到吗?”
“不能,武烈在此,千军易辟。”吴襄摇头。
“那就是了,他们以为我们脱罪之事迫使我们只能听他们的,我们如何应付他们呢?应付不了,”祖大寿道,“但若能求得二圣谅解,外廷能做什么?大不了将我们削职为民,但三桂可没有死罪,他还是能凭着勇武在中军降职使用的。”
吴襄也是这么想。
“可二圣若削藩夺权,你我如何是好?中军绝不可能有人有此威望行这等事!”吴襄忧虑。
祖大寿笑道:“这就想多了,你我乃是外臣,岂能夺宗室之军权?过几年再看吧,皇帝未必就没有嗣君!”
吴襄不太赞同,他倾向于联络外廷、结交贵勋。
“燕山深处那些密道咱们可都知道!”吴襄暗示道。
祖大寿猛然盯着他看了很久,看的吴襄心惊胆战。
“你以为那些密道就只有我们知道?你以为武烈北伐就从燕山北部越过了?你以为肃毅王战死之地人家就没有派人盯着?”祖大寿冷冷道,“何况贵勋内斗,你以为这些事他们会让你拿去威胁他们自己人?你能威胁六王,还是能威胁六公?荣宁二府绝不会给你机会!”
吴襄还真就想跟荣宁二府联络。
他唯恐祖大寿不知,与之说:“常山那边有荣国公部将之后,如今荣宁二府被二圣排斥,他们怕是最想要我们这些边将为臂膀……”
此话不及说完祖大寿便叱道:“二圣镇压荣宁二府,是因为他们好欺负吗?”
这,何意?
“你看着罢,六王八公日子艰难,如今全靠一个北静王府联络东南海商,一个南安王府勉强掌握西南。然如今山东水师一部南下,武烈虎狼之人岂能不对东南动手。打掉六王六公海上财路,西征一旦落败,西南秦良玉必然奉诏南下,贵勋还有什么前途?”
“你不要看秦良玉不参与夺嫡之争,便以为这女将不会奉诏行事。此番霍朝恩战败,二圣必命她南下夺权。此既诏书之命不得不尊奉,又是她马家避祸之道,他们马家在西南经营多少年了?再不挪窝,北伐大军那万门火炮可就要打到她马家人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