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卢象升抱着新头盔，挠着头看着漫山遍野的羊群再一次苦恼。
“林丹这厮按说没有这份急智，他怎么会想起以牛羊阻塞我军追击？”卢象升想不通。
就林丹哪个二五眼儿，他是做不出这么灵活的调整的。
副将劝道：“督帅，别想这些了，武烈王二过大同而不入，这才是大问题！”
是啊，是啊，卢象升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
昨晚他都在北城城楼睡着了，忽然间炮声轰鸣，那至少三千门火炮一起开火的动静，连他这个善于用步兵和炮兵的名将都惊呆了。
且不说哪来那么多火炮了，就是那弹药，他听着至少在半个时辰内打出去十万发，这些炮弹都是从哪来的，又是怎么运到他眼皮底下的？
当时他便知道，这肯定是那个街溜子武烈王在搞事，他就带着最精锐的部队天雄军，命副将尾随其后一起杀出来。
可天亮了，林丹跑了，想来团山峪口也已经被打破了，再追击毫无意义。
卢象升就想着，这下好歹能见到人了吧？
可是依旧没见到，先头部队过河后，连三大营的影子都没找到，甚至连地上的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这就不由卢象升不多想。
这是三大营对他这个两镇督帅有意见呢，还是武烈王对他这个封疆大吏看不惯？
可是不至于啊，他这个山西宣大总督，对二圣从来是毕恭毕敬，就连福王鲁王那两个废物他都比较尊重，毕竟人家是太祖子孙嘛。
这武烈王怎么就不知不觉被自己给惹了？
好在漫山遍野的牛羊留给他了，卢象升知道这是让他利用充沛物资守好山西宣大。
晌午，斥候从团山回来汇报说，下令用后营牛羊马匹与一部分劫掠所得的奴隶阻塞道路的不是林丹，是娜木钟。
卢象升不予理会，娜木钟么，他也知道，有点小聪明，但自私的很，跟朝廷里那帮大臣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地位，从来不考虑大局。
他就想知道三大营有没有跟着杀出去。
“没有发现，林丹一路没有停歇，等到八个妃子之后便直奔西套去了。”斥候说，“三大营并没有看到踪迹，城外也没有发现我军蛛丝马迹，想来没有追杀。”
卢象升略微放心，当即喝令收编俘虏点察此次所获。
副将问道：“要不要奏报皇上？”
“武烈王倏忽而来，鹰扬而去，未必就不是皇上的意思。”卢象升很惆怅，与副将道，“这么一支部队突然出现在我们眼皮底下，倘若我等心怀叵测，只怕当夜便头悬高杆，这是对我们这些边将的敲打。”
副将心道，合着你也知道？
但他敢肯定这不是冲着卢象升来的，卢象升忠心耿耿，而且才三十岁，他有的是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用不着在北方边关搞小动作。
“这是在敲打东北战场那帮悍将。”卢象升也说。
他勇猛忠诚，自二十二岁中进士以来，几乎没有作过一天纯粹的文臣，从一开始被太上皇从北直隶县令拔擢为京营指挥使、再外派山东临清督仓司，查漕运，政绩斐然。
然后便被调任山西，以太远守备而进山西巡抚，在任期间山西盗匪几乎为之一空。
隆治元年，二圣南巡，卢象升进山西总督，同年兼任宣大总督，称山西宣大督帅。
这是大虞皇朝所有督帅中最年轻的一位，时年才二十八岁。
这样的恩遇，足以使卢象升披肝沥胆，他没有个人的私心。
所以他也不怕得罪了哪个宗室，若以他对皇家的恭顺，宗室还觉着不够，他便不在乎。
所以，思来想去卢象升认为李征还不至于对他的人格有质疑。
那就是对他的能力有怀疑。
这一点卢象升从不避讳。
他知道自己作一个督帅是足够的，镇守地方或出兵讨伐叛逆那是他的强项，他能步行追逐奔马，拽下来敌人自己跳上去提着刀砍鞑子。
可他不善于谋略。
这未免要被天生就擅长打仗的肃藩嗣王不喜。
“不喜便不喜好了，我守土有责，也做不到套好了这个讨好那个。”卢象升牛脾气一来干脆也不管了。
只刚押运俘虏进了北城，天雄军主将、心腹大将虎大威自团山赶回，行色匆匆来见卢象升。
卢象升见之，只看形容便知道虎大威见到了李征，便挥退左右。
虎大威道：“督帅，末将见到了武烈王，果真只有亲卫营三千人，其余五千人全是转化过来的草原俘虏。”
卢象升无言。
这胆子太大了，万一出点事，肃藩得疯狂。
虎大威道：“这不是重点，区区三千人便有三千门火炮，而且他们还不随军携带。”
卢象升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军队？
“不知，末将怀疑亲卫营附近还有不少于三万人的辎重部队，要不然，他们无法一晚上打出十万发炮弹。”虎大威道，“此次回来，末将有密令。”
卢象升忙起身来接。
一张纸上，铁钩银划写了十二个字：“坚壁清野，以待女真，准备出关。”
这，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