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后,汤睦邻看着空荡荡的县衙欲哭无泪。
不是说过些天才走吗,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
他不敢面对卢九德这种宫里的内侍啊!
卢九德是带过兵的,那是真上过战场的内侍,当年二圣南下,卢九德奉诏为蓟州镇监军,那时候黄得功还只是密云卫的小队正,亲眼看到过卢九德提着刀疯了一样上去跟建奴对砍。
这么一个内侍,汤睦邻当然不敢面对。
他也知道有些事他能瞒得过李征,却瞒不过这些内侍。
于是只好本分做事,将主簿做的一丝不苟。
宋县令更不敢有任何差池,他虽是开封府县令,却知道凤阳府巡检司巡检太监是什么人物。
卢九德便很轻松,带着从新兵中选出来的百余人,会同流民营壮丁将堆积在路边的物资往城外新修的村庄搬运。
就是他有点犯嘀咕,那么好的铁皮房,怎么流民营才离开半个多时辰就全部被带走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难民们倒是兴高采烈,不以为铁皮房被拆走而抱怨,那是军中用的,肯定不能一直留给他们,何况城外用几天便修建出来的房子也很好。
那当然很好了,全部都是现代楼房拆掉后的材料,也没有用油漆之类,更没有新家具,没有异味,流民进去一看,比铁皮房保暖,而且家家户户都放了不少粮食,足够迟到秋天,甚至节省一点能吃到明年过年。
再加上卢九德表明身份,那是皇帝派来建立皇庄的太监,皇帝的皇庄可不会饿死人!
杞县于是安定了。
可开封府一点也不安静。
临近黄昏,知府马士英正在府衙后院坐立不安。
有来拜访的老友笑道:“武烈王北伐为名,要在开封府建立皇庄,这不是你老兄的机遇么,你害怕什么?”
“集之只看我热闹!”身弱面瘦的马士英责道,“隆治元年,集之以江南赋税难以征收而议以皇庄扩张,为东林所不容,如今丢官去职,却又来劝我?”
顿了顿又不满道:“自宰辅周延儒,及兄本职之所在六科给事中,外廷哪一个不以那一年言论,而以‘阮大铖终身不得入翰林’为共识?兄如今又劝我,却为何故?”
原来拜年之人竟是阮大铖。
他两人这时空依旧还是同榜进士,阮大铖大十岁,因这时空没有阉党,阮大铖自然无法依附魏忠贤而为士林所恶。
可他天生是个投机者,隆治元年,二圣南巡至金陵,阮大铖看准时机以户科给事中上书,言内帑皇庄在江南扩充之事,立即引起东林党人的排斥,就连如今担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其同乡、东林党重要人物左光斗都上书弹劾他。
于是阮大铖被罢官,勒令回怀宁(安徽怀宁)思过。
可阮大铖哪里是能闲得住的,在家里才呆了两年,如今趁着王师北伐便提前赶到开封府来找同年马士英。
这几年,他看出了马士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就不是死板的站在一个方面的人,此人畏惧皇权,也不敢得罪东林,开封府在他的手里不但没有完成皇庄入河南的使命,开封府乡绅地主甚至当地驻军军官反而扩大了对土地的控制权。
这是要掉脑袋的!
但阮大铖没有一来就跟马士英直说,直到今天大年初一,时机到了。
方才马士英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出来后便显得极其焦躁,阮大铖认为时机到了。
故此马士英这么揭老底,阮大铖不但不怀恨在心,反而越发欣喜。
这个胆小鬼,他被吓破胆了。
于是道:“你我若非同榜进士,我何必奉劝你。年前十多天,自杞县来的密报多了罢?杞县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虽然没有传出血流成河之说,只怕抵抗皇上的早就被处理干净了,罪名很简单,流民。”
马士英颓然坐下,端起酒杯吃了两口热酒,愤然透露道:“是有此事,方才杞县有人传书,武烈王已将杞县交给凤阳巡检司巡检太监卢九德、三大营只怕已经快到开封府了!”
阮大铖豁然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看着落雪,半晌道:“这是冲着你们来的。”
马士英大惊。
“其一,流民遍地而整个河南三司竟无一个对策,圣上岂能不怒?皇庄入河南,那是要打破现有土地所属现状,敢阻拦者必死无疑。其二,你作为开封知府,本身有权兼管指挥使司及禁军,然许定国以军屯为名侵占民田你无所上报、刘良佐以修建校场为名侵占良田逼杀人命你也无所上报,你罪过可不小!”阮大铖道。
马士英反驳:“并非我不愿管,可朝廷诸公有言在先,不可动摇河南三司,我如之奈何?”
“还有第三!”阮大铖冷笑,“瑶草兄,你不要告诉我飞鸽传书是你搞的,若你府中以飞鸽传书窥测督帅行踪,那本就是死罪,何况这武烈王乃肃藩之后、爵封双郡王,那是天家子,你怎敢用府衙传递紧急之飞鸽传书窥测他的行踪?”
马士英一呆,这他没想过,可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阮大铖好笑:“人家这么干你就这么干?”
他政务能力并不如马士英,但他善钻营,马士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