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在旁边嘀咕:“我说怎么如今每天的果子蔬菜严丝合缝,说十两银子便一厘也不多。”
说的是邢夫人,王熙凤没工夫管,找了王善保家的来,那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心腹管家婆子,她两个臭味相投没一个不爱钱,那买果子买菜的钱自然要过一遍戥子,岂能有分毫多余。
李征只叹息:“二小姐难见人,她这个继母有三分责任。”
遂与惜春说道:“小妹妹才吃多少点,一会回去多带一些,不过要偷偷与你二姐姐三姐姐说好,不要让别人看到了说你们。”
惜春忸怩道:“大王也没钱,人家还想问奶娘要了银子拿来。”
这小人儿,李征只觉着可爱,便笑道:“大王吃果子也不给钱的,小妹妹也不给。谁敢要,咱们一起找他说。”
而后请求:“开春了花花都长出来,咱们一起去除草。做了些事情,咱们吃那果子便不怕人说了,好不好?”
惜春雀跃,便期待着赶紧开春。
回去时,奶娘拿了些果子,入画提着网兜,惜春连忙帮着也拿了些。
这便好,李征想着这么带几年,等她长大一些了,便也不怕她那么懦弱的无情了。
次日,迎春探春带着惜春过来,捎来了元春托付的一本书,叫《孟子集注》。
李征一想,心中明了。
朱子的《孟子集注》所代表的是“义理阐发而创新”,在这个时代,不少文人对这个思想可是猛烈批判而且坚决否定的。
后者讲究的是“学问许追求经典本义”,对朱子以个人对经典的理解而成为新的经典很不满。
这里面很难说谁对说错,从学问发展来说朱子是对的,一代经典有一代经典的时代性,裹足不前不是儒学。
但从历史学来讲,至少李征认为朱子的做法是错的,他忽视了先贤所处时代的社会生产力与社会状态,非要用自己所处时代的生产力与社会状态解释两千年前的先贤著作,这是完全抛弃了“时代局限性”的历史观。
此不必说,元春送此书,便是问那天说好的变没变,或者外头有什么秘密消息。
李征好笑,稳重如元春也急了。
于是回了一本《东京梦华录》。
探春请教:“何解?”
“大千世界多漂亮,多得是够她看的。”李征道。
探春想想,那就是情况不变?
李征无奈:“你们回去只问她,皇帝诏令说的是选秀女充女官,这才是重点。前面说的什么一长段话,可见有‘充实后宫’几个字?况且真若要选秀女充实后宫,那也是皇后办的事。皇帝皇后感情甚笃,皇帝岂能让皇后不下诏而使人说她‘善妒擅宠’?这次根本就是选秀女折腾宗藩恶心四王八公。”
探春还是没听明白。
李征只好道:“比如你大姐姐选上了秀女,皇帝把她送去福王府。女官去了要用教师名义督导各府后宅。以你大姐姐容貌才气,在那些人家日子久了,你猜什么福王的大儿子小儿子的夫人会不会吃醋拈酸?百官逼宫,皇帝这是要恶心死那些人,明白么?”
探春一想哈哈一笑,又哈哈一笑,说了句“该着他们的”,然后眨着眼睛试图学惜春卖萌,只是很不擅长,皱着小鼻子问道:“大王,大姐姐不会去什么福王府霸王府,是不是?”
李征笑道:“那我可说不准。”
探春傻眼:“啊?”
迎春噗嗤轻笑,这明显是逗探春玩,她都看出来李征的意思了。
李征赞赏:“爱姐姐性子是活泼的,只是总冷着脸,小妹妹都不敢找你玩。”
迎春慌忙又低着头转过脸,心里只想道:“人家可不如你大。”
晚上元春收了那书,只翻看了几页心里稍稍踏实了。
这书分明是在告诉她,皇帝惦记的是繁华北都,没惦记着后宫里那点破事儿,你不用想太多。
这时候她反倒患得患失起来,倒不是为了很可能真的无法留在皇宫而忐忑。
她只觉家里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这几天光花钱便不知花出去了多少,宫里的管事太监要打点,外廷的礼部官员要打点,若果真皇帝只是要戏弄宗室,家里会不会大失所望而一蹶不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