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夜,宫中就流传着贤妃娘娘畏罪自杀的消息。
也不知道风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都说她才是先皇后忽然离世的幕后真凶。
秦柳瑟领着明月姑姑一路往贤妃宫里去,对这些风言风语真是无可奈何。
如此离谱,偏偏宫里传的有模有样的。
贤妃娘娘之前替皇后管理后宫,料理上下,还时不时往皇后宫里去伺候。
如此格尽职守,如今忽然离世,却落得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声。
她去伺候皇后,说她是偷偷在她的吃食中加害,她管理后宫,说她是觊觎后位,位子坐久了想往上一步,嫌皇后碍眼占位置便把她除去。
昨天贤妃刚认出那具投井的女尸,今天便说她是和那宫女串通好,如今被认出来了,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便自行了断。
秦柳瑟摇摇头,心想这套说辞倒是编得严丝合缝,要是愿意相信的人听了,从心中认可,这话多传几遍,还就成真了。
这还是永嘉帝没有给贤妃下定论的前提下,贤妃的名声就已经一夜之间被糟蹋成这样。
不过贤妃张罗许久,从在王府便是管中馈的人,对她的人品性子有信心的人还是有的。
秦柳瑟一踏进贤妃宫里,就在院子里遇见张婕妤。
当初还是小小张宝林的时候,张婕妤就蒙受贤妃关爱,后来怀孕,也是在贤妃宫里住着的,所以张婕妤对贤妃的感情,只能说并不浅。
张婕妤眼睛早就哭成了包子,拉着秦柳瑟的手,声音都带着哭腔,“姐姐,你说贤妃娘娘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突然,我昨夜里听见就过来了,那么好一个人,昨日午后,她才来看我和孩子……”
秦柳瑟心里听得也动容,拿起手帕点了点眼角的泪痕。
说贤妃自尽,这话她便是到死都不会相信,可这些话也轮不到她置喙。
“生死难测,这事儿指不定有什么内情,皇上定会有决断。”秦柳瑟拉着张婕妤的手说,“如今贤妃没了,妹妹往后可要好好保全自己。”
张婕妤如今肚子已经显形,再过两三个月便要临盆,没了董贤妃在,便只能靠自己了。
张婕妤听得出秦柳瑟是在提醒她,以后没有贤妃护着,后宫如深井,得要懂得谨慎护着自己和孩子。
春色这样好,照得暖意融融,可开心的不是她们,却叫她们心中好似寒冬。
张婕妤压着声音说,“妹妹晓得,如今有了这孩子,我在这宫里也算有了牵挂。我不受宠,这孩子和我必然路不好走,但妹妹拼了命,也会保全这孩子的。”
张婕妤也是命好,伺候了永嘉帝一次便有了龙胎,从那以后,就连永嘉帝的手都没有摸过。
她知道自己于皇上只不过昨日黄花,那时的临幸也是偶然,更别提有恩爱这一说法,所以现如今这下半辈子,张婕妤一心一意都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所有心血。
张婕妤道,“这后宫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是哪个女人的命,甚至都比不上路旁的树来得值钱。”
她听闻前朝皇帝,钟爱宫中一株松树,便专门遣人悉心照料,不知情轻贱了那松树的,还要杖责。
这般对比,也难怪张婕妤会这样觉得。
以前张婕妤会因为自己出身低微而自卑自艾,觉得走在路上都抬不起头来,旁的妃嫔是牡丹,她就像连小草都不如。
但这短短几个月的事情,又叫她感慨,出身再显赫又如何,尊贵如贤妃如皇后,不都一夜之间就没了吗。
董贤妃家世也很好,如今却也去得悄无声息。
秦柳瑟叹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苦涩。
张婕妤能想得开,她是为她高兴的,在秦柳瑟眼里,张婕妤这样真诚相待的人,可比那些所谓的贵女,从鼻孔里瞧人的妃嫔可爱多了。
她也希望这般好人能有好结局。
这后宫,即使不愿意斗,也要被人害得不得不厉害起来,不过张婕妤人实诚,许多话不好说明白怕吓着她。
秦柳瑟眼里浮过一丝温柔,“你是个好命的,莫要过分忧虑,免得伤了身子,吉人自有天相,小皇子也定当如此。”
说起来,张婕妤确实运气好,后宫那么多女人争着献宠怀孕,却都比不过张婕妤这样无心插柳柳成荫的。
秦柳瑟听过后宫有的妃嫔,为了争宠,什么邪魅邪门歪道的方子都用上了,可也都没有奏效,肚子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哪像张婕妤,伺候皇帝一夜,永嘉帝甚至都没留在她那里超过一个时辰,她这就中彩了,哪里不是老天爷安排的。
这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和张婕妤聊了片刻,秦柳瑟便进了殿内,贤妃的灵位就摆在正殿,礼部和尚宫局的人手昨夜就连夜布置了。
整个宫殿,成了白茫茫一片,一夜之间,萧条肃穆。
秦柳瑟给贤妃行了礼,一回头,就碰见前来悼别的其他嫔妃。
显然昨夜,那些人耳朵里听到的不只是贤妃的死讯,还有秦柳瑟在御书房“不要脸”伺候永嘉帝那件事。
好几个人上下扫视秦柳瑟,嘴角却带着嘲讽的意思。
一点都不像是来参加白事的,仿佛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