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兰收到了萧明月回以的赠礼。
古娜将丝帛包裹的竹简打开递给阿若兰,阿若兰目光轻轻掠过,唇角含笑:“《哀时命》,这是庄忌的手着。”
“公主素来爱收集汉家手着,萧娘子的礼物送的很好。”
阿若兰敛眸念道:“务光自投於深渊兮,不获世之尘垢。孰魁摧之可久兮,愿退身而穷处。这世上的路,人间的道哪有那么好走的。不过,我算是明白了,萧明月与陆九莹这般聪明的两人是怎么被汉帝玩弄于鼓掌之中。”
说罢,她将竹简随手扔在了地上。
古娜什么都没说,弯身将竹简捡起重新系好。
阿若兰跽坐在书案旁,伸手取过一鼎刻有缠枝花纹的香炉,她用石碾碾压其中的枯花,继续说道:“陆九莹宗室出身却不懂悖逆,萧明月行于牢笼任情恣性,这二人有胆魄却又极其隐忍,真是很是矛盾。”
古娜也跽坐在侧,替阿若兰清理香料的碎屑。
“九公主身世可怜,萧娘子为了她陪嫁千里,想来也是情深厚谊,患难之交了。”
“都是好人,只是,”阿若兰看着古娜温热一笑,“在这里,好人是做不好人的。”
古娜点点头。
阿若兰将碾好的枯花粉倒入香炉中与其他香料混合,用器皿压平后拂手散出香气:“娜娜,你觉得好闻吗?”
“公主制香,如何不好闻呢。”
阿若兰略显娇羞,一双蓝眸十分灵动:“那他会喜欢吗?”
“一定会喜欢的。”
其实古娜心中有所忧虑,尤其是在见到萧明月之后她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容易受到掌控。几番权衡,她问了关于红丹的事情。
“听音珈说,红丹夫人也有意想为右将军指婚。”
阿若兰仔细地将香炉盖好,妥帖放入木盒之中,这才说:“红丹不闹我且让她有快乐日子过,若她不听劝,便是我没出手,匈奴王也不会放过她。”
古娜有意提醒:“波澜经常去芳阳宫玩耍,九公主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她与红丹永远不会站成一线,更不会以波澜为饵与人相斗。”
“公主多谋,倒是我浅薄了。”
阿若兰望她眨了眨眼,古娜不懂其笑了笑:“公主怎么了?”
“那十二个男侍,你喜欢哪一个?”
古娜掩袖轻咳,先不说话,阿若兰凑近又追问了一句。
古娜只得附耳说道:“都喜欢。”
“那全赏赐给你。”
“多谢公主。”
阿若兰捧着木盒开始自我沉浸,眼神中闪烁着温柔与期待,像是花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她看了眼窗外日头,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对心上人的思念即将得到慰藉。
***
大禄孤殷邀请陆九莹入府品茗,萧明月没有跟随。
伊洛徵在练武场得到消息后急忙而至,孤殷看着儿子竟然赤膊而来险些翻白眼,连忙招呼仆人给他披上衣裳。
陆九莹第一时间避开目光,伊洛徵捕捉到那抹不在意的眼神,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伊洛徵刚入座,陆九莹便起身告辞,蒲歌感觉到公主的拘谨,但她不知这情绪从何而来。
孤殷在陆九莹走后问伊洛徵:“汉家重礼,你怎能衣冠不整地就出门?”
伊洛徵看着陆九莹适才用过的茶盏,默不吭声地拿了过来,给自己倒满茶水随后一仰而尽。
“好,我会下令赤谷城内成年男子不准赤膊。”
孤殷以为自己耳背:“你说什么?”
“至少在白日不允许。”
孤殷听清楚了:“……”
伊洛徵有些心烦意乱,他问:“怎么没见阿烈?”
“这孩子受了刀伤,要不是乌格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孤殷叹气,“原本伤势不重,只是日夜兼程,伤口发了炎症。”
“他这般不管不顾地是想早日回家。”伊洛徵心中明晓。
“阿烈这般也是为了你。你兄弟二人齐心我很慰藉,但有些话还是要叮嘱你们。”孤殷看着儿子空空如也的辫发,内心磋叹,“我不管你们的银铃都交给了谁,但一定得记住,认准一个人就要保护好她,就像保护好自己的眼睛。男儿生世间,地位权利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看透虚妄,终始若一。”
伊洛徵颔首:“我知道了。”
“关于立左夫人一事,按照我州习俗当立红丹,但是匈奴王又嫁了一位公主,此事还需再三斟酌。”
“左夫人一定得是红丹,或者阿若兰吗?”
孤殷看向伊洛徵,后者凝视茶盏,神情沉重。孤殷又如何不懂,但他历经乌州政权更迭,只会更加谨慎:“你要知道,在你的力量尚未强大之前不要轻易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伊洛徵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孤殷为他盏中添水。
“茶满则溢,适得其反。”
眼前的文君茶不带一丝杂质,纯净得可以映出倒影。
伊洛徵浅浅啜饮着,不反驳,但也没有应声。他只是在想,天意让自己与她相逢,不敢奢求心有灵犀,但渴望相辅而行,能够让她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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