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绣院莲花池内,一道脸盆大的水镜自水底洞开,从中游出一条大鲤鱼,看样子是从喜鱼福地溜出来的。
鲤鱼看着也不一般,体长约有三尺二寸,浑身银白泛着金光,通体鱼鳞大如铜钱,额顶一块红团好似喜字箓文。
只见得它,一边游一边口吐人言,骂骂咧咧的嘟囔个没完,显然成了精。
“鱼癞头,你个没羞没臊的,平时只知道啃老婆也就罢了,咱就当没看着,想着你是牙口不好,吃碗软饭得了。
现在,你竟然想卖儿子,你没脸没皮不当人,别带着咱跟着倒霉,小爷可是铁骨铮铮,响当当的爷们。”
余书洋一边游一边骂,心里这个气啊,压不住直往上冲,一对大眼睛睁的仿佛死鱼眼。
鱼癞头本名叫余吉祥,是余书洋的生身父亲,因为原形鱼身的脑袋上,鱼鳞花斑点点好似个癞头,自小被叫诨号“鱼癞头”。
不怪余书洋发脾气,不尊重父亲,实在是余吉祥办的不是人事,让人不能忍受。
竟然给他报名了今年七月七结缘名单,这不跟卖儿子一样吗?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七月七结缘,是喜鱼福地与太仓绣院的盟约,这天是绣院学子拜月乞巧的日子,优胜的绣女可以择一条喜鱼精结缘。
结缘并不是当灵宠,而是婚礼中的“陪嫁随喜”,源出六礼——男婚送雁,女嫁随鱼。
开窍成精的喜鱼精,三年内不能感炁的,直接外送给有嫁女的仙门世家,十年内不能突破九品境界的,上报结缘名单,参加选鱼大会与绣院学员结缘。
余书洋按时间算,他是今年的九月才满十年,正好不算在七月的名单上,没想到,他老子余吉祥欠欠的,直接把他填报上去了。
一下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给他。
现如今是仲春二月,要么在七月七日前突破九品,从名单上划去,要么等着被选走结缘,日后跟着陪嫁随喜。
“鱼癞头,你怕不是早有前科,不然,八个姐姐咋就一个没留,都远嫁他乡,怕不是被你给卖了吧。
老子是响当当的汉子,怎么可能陪嫁,这辈子都不可能陪嫁的,打死也不能陪嫁。”
余书洋瞥了一眼身后怕有人跟来,又补了两句,小心留意确认没有尾随,这才加快速度,一个猛子往前直冲出去。
他已经算好时间,阳春二月正值惊蛰日,阳气上升春雷乍动,正是妖怪渡劫的好时候。
一年四季都有雷,唯有春雷蕴藏着生机,惊蛰这日最强,潜藏在地下的冬虫全都爬出,这正是“春雷鸣惊蛰虫”。
余书洋心中默念《太上感应篇》,这是东土世界无论妖鬼神狐,只要修行感炁必读的经典,对于妖怪来说更是不可或缺。
妖怪成精皆是逆天而行,天道降下九道劫难阻拦,九道劫难可细分作三灾、三难和三劫。
三灾是天灾:冬寒、夏暑与病疫,这是天灾也是求活的生存之灾。
三难是生身难:伤残、寿尽与运衰,这是妖怪开智生慧的磨难。
三劫是修行劫:山火烧、狂风吹、天雷劈,这是天地劫难。
余书洋依照《太上感应篇》,已经把三灾、三难都给熬过去了,最后三劫危险最大,也最难抵抗。
他本想在多准备一年,修炼一门避劫秘法,踩着十年的限期突破,不想着余癞头这么欠,他竟然主动卖儿子。
余书洋已经无奈了,他居住的地方是一方福地,隐于天地虚空中,福德内生吉祥而辟易灾祸,根本没办法招引天劫。
喜鱼福地只有每年春节到元宵节,这十五天的时间,福地不得遮蔽隐藏,可以导引天劫。
故而,福地内的妖怪,大都只能在这段时间渡劫,更有一个说法——年关难过。
余书洋没时间等春节了,他必须在七月七前突破,不然就得参加选鱼大会,跟绣院的学员结缘。
今天他跟父亲余吉祥争执,借口离开喜鱼福地,外出招引气机,以便渡劫成道开始修行。
也不知游出了几十里,还是一百几十里,想来已经到了太平湖了吧。
他在福地内的藏书室,查过水经图注,知道莲花池连通五湖之一的太平湖水。
余书洋浮出水面四下眺望,见周遭都是水汽蒸腾,仿佛烟波笼罩,看看日头已经临近正午。
他也不急着赶时间,还是把四周探查一下,免得等下渡劫,有躲在暗处的狗贼偷袭捡了便宜去。
上下左右来回探看,估算了一下,方圆约十里的水域,都没有什么危险,也不曾看到有妖怪存在的痕迹。
如此这般,余书洋拿出最后一个杀手锏——道标,这也是世家子弟外出,防止被暗算敲砖的秘诀。
这事说来也简单,只需在身上画一“族纹”,心中默默祝祷,存神感应一翻,若得眷顾,可借到一位至少五品修为的妖仙气场笼罩。
喜鱼一族有位喜鱼大仙,正是五品后期大圆满的修为,跟余书洋不知道是差了多少辈的爷爷。
不过片刻,一股喜庆祥和的神威,直接将余书洋三尺二寸的鱼身,全部包裹了进去。
这下彻底放心了,即使有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