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难得迟滞了一瞬,甚至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她不是没有见过类似情况,只是都还没有处理好何天纵现在的事,就要面对他的家人了。
关键是……
夏眠看了一眼时间。
如果对方能省略掉那一点毫无意义的迟疑,在昨天自己联系他们的时候就赶紧过来……或者说就算真的纠结了一天,那在明明今天已经说明白了之后还要犹豫那么久,但凡他们可以早一点,可以早一点……
夏眠总是会想起何天纵的眼神,如果他后面真的知道自己的父母来了,而自己没有看到,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他在最后那个时候在想什么,究竟有多遗憾?
可现在这些都不会知道了。
意外的到来也就是一瞬之间的事,不会给人任何准备。
她不知道是不是又像何天纵说的那样,他的父母们又在因为一些什么可笑的面子或者自尊犹豫了很久,如果能更早一点来,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说得上话。
虽然她并不知道何天纵会跟他的父母说点什么,但是从昨天晚上的交流来看,他并非完全不想见到他们,只是因为自己真的无法再做出更大的改变,于是只能把自己的那一些不可说的想法全都变成轻易脱口而出的玩笑,无果之后也只能选择放弃。
可那毕竟是他的父母,难道真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而门口的女人好像真的为了来这里做出了很大牺牲似的,见夏眠没立刻回答,好像就因此产生了一点犹豫的退堂鼓:“怎么了,算了,医生你们忙。”
对方的眼神甚至还是飘忽的。
“你没走错。”夏眠低声开口,看着对方的眼睛,用一种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语气说道,“往里走最右边倒数第2间病房。”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何天纵的妈妈连着对夏眠鞠了两个躬。
夏眠看了她一眼,也站起身:“不用,我是他的管床医生,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吧。”
对方的眼睛明显瞪大了一点:“你是……”
夏眠每次都觉得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残忍,但也没有其他办法:“正好你们来了还能……”
不过在说到一半的时候,还是没能完全控制住情绪,声音发抖:“……还能趁抬担架的人没来,再看他一眼。”
“您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女人明显被这句话吓得愣了一下。“抬担架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今天情况还不错吗?还算平稳吗?怎么就突然需要担架运着走了?”
在听到夏眠的话后,可能里面的直觉知道了一点什么了,但是不想选择相信,于是开始重复着刚刚夏眠说过的话。
“你刚才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说情况比较平稳吗?所以我们就赶紧过来了呀,这怎么还会用上担架了?”
尽管心里有太多想说的,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先暂时压下去。
夏眠声音里还有一些无力,毕竟刚才自己是做按压做的最多的人,现在整个手都仿佛灌了铅一样,还是强撑着力气才能继续工作的。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现在过去的话……”夏眠愈发觉得这句话实在残忍,但还是咬着牙继续说完,“还能在担架队把他的遗体运走之前。再看他两眼。”
不意外的女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好像被雷劈过似的,浑身一个激灵,而后面的男人似乎已经腿软。
夏眠也站起身来:“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她在路过对方父亲的时候,明显看到他膝盖一软。
而何天纵的母亲会稍微好一些,至少还站着,但是很明显还是不能接受现在这个结局,口中喃喃着什么,但是听不太清。
而至于何天纵的弟弟……这好像还是在状况外,甚至都不太能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他上次还跟我说要搞什么行为艺术吗……!?”他弟弟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此刻脸都涨红了,“ 遗体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的父母在此刻都没有回答他。
夏眠一边带着他们往病房赶,一边在路上随口说了一下今天的情况。
“是突发状况,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而且复查的血结果是有一定好转的。当时打电话给你了,也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想着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能早点来看他。可是……”
夏眠最后还是不忍心说出那句“如果你们能早一点来,如果你们能不那么犹豫,说不定至少还能对得上话”。
而何天纵的母亲好像已经听不进去这些话了。
而病房周围还围了不少人,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刚刚结束,此刻看到现在夏眠带着几个人过来,应该就能猜得到,这就是何天纵的家人了。
本来整个走廊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遗憾的情绪,而在何天纵的母亲和他的其他家人出现的时候,这种遗憾就变了一些味道。
尽管知道这事跟自己的事情无关,但是之前受过何天纵照顾,或者说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几个病人和病人家属,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投来一些微妙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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