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湖城,日头毒得骇人,阳光落在人的皮肤上,只觉得皮肤都有些刺痛,柏油马路似乎都要被晒化,人走在路上,热气蒸腾着,直叫人觉得昏昏沉沉。
刚刚中考完的张鸢萝却仿佛心头压了块大石头,中考成绩还没有出,但是好像这一切又和她没有关系了。
昨天张家父母刚和张鸢萝说过:“鸢萝,你等天气凉爽些,就同人一起去打工吧,你弟弟眼看着也要四年级了,村里的小学眼看着要开不下去了,我们正打算送他去城里的实验附小,家里实在是供不起……”
张母后面还絮絮叨叨了好多话,但是张鸢萝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听见张母说让她别上学了出去打工,她脑子便一阵轰鸣,耳边嗡嗡作响,一瞬间仿佛天塌了。
破旧的小风扇呼呼地转着,屋子里却依旧蒸腾着散不去的热气,张家父母见女儿这个模样,一时间觉得有些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边都不好舍弃。
可到底,女儿是收养的,儿子却是亲生的,张家实在是没钱,不只有张家,整个云溪村以至于整个湖城,都算得上一句经济落后,重工业没有,更遑论轻工业。
整个县城更是夸张到只有一家化肥厂可以打工,但是却也不是谁都可以去的,因此大家过得都不富裕。
张鸢萝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成绩好,每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人又懂事,很小的时候便能一边帮忙带着弟弟一边给父母做饭了。
张家小儿子张鹏程也是个聪明伶俐的,虽然才小学,次次考试也是班级前三名,湖城穷,所以这里的孩子全都将读书改变命运奉为圭臬。
此时农忙已过,地里的梨子和苹果前期的工作已经结束,早熟的果子却也还不到成熟的时候,所以溪云村的人现在难得清闲,一个个躲在家中躲着这酷暑。
张鸢萝在屋子里呆坐了许久之后,终于是清明了些,她起身欲往父母的房间走去,刚要推门却听见父母房间传出说话声。
张父道:“看着大丫头那个样子我心里真的不落忍,大丫头打小懂事,成绩一向很好,真要是不上学了,可就被我们毁了。”
张母出声,声音里带着哽咽:“你以为我想呀,我从大丫头那么一点大给她养到这么大,一天天看她出落成个大姑娘,你当我不知道大丫头要是不上学了就是被我们毁了,可有什么办法,鹏程才小学,难不成让他一个娃娃去挣钱贴补家用,当老大的,在家里总归是那个吃亏的。”
张父静默,长久后叹了一声气,道:“原本准备好了大丫头上学的钱,直到他大学毕业的,鹏程倒是不急,他到初中毕业之前都是不用学费的。只是年前她姥爷病了一场,拿出去不少,年后她奶奶又住了一阵子的医院,这才没了法子。”
似是想到了什么,张母又道:“不然咱们和老三他们借点,先让大丫头去上学,咱们后面再慢慢还,我们多出些力气,日子总归是能好起来的。”
“她姥爷病的时候大头是老三出的,你二妹家里也有俩孩子,手头也不富裕,之前他奶奶看病咱借的钱还没有还,他们也不见得还能借出来钱给我们。”
张鸢萝不忍再看父母这样为难下去,推门就进去了,说道:“爸妈,我明天就和人去省城,找个地方打工,你们不用去借钱,我估的分公助应该不是问题,学费一年也就六百,反正这个假期也没有作业,我明天就自己去挣我上高中的花用。”
张母却急了,连忙道:“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去省城多危险啊,就算是去打工也得让人带着你,哪能你一个人就去啊。”
“妈,就这样吧,我想上学,您就让我去吧,您答应,我就等您送我去车站,您不答应,我就偷跑出去,反正我想上学,我不想一辈子只能困在这个小城里,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可是……”
张母未说完,张父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大丫头,你想清楚了?”
张鸢萝点了点头,目光坚定,道:“想清楚了。”
张父道:“一会买点礼去一下二柱家,昨天看见他们家晓霞回来了,晓霞那丫头就在省城,昨天打招呼听说她后天回去,你去和人家说一下,让大丫头跟着晓霞去,也好让人家照应一下。大丫头你也别太着急了,明天让你妈给你收拾一下东西,后天再去。”
张母却还是不放心,想要再说什么,张父却又道:“咱们种了半辈子地,见识有限,我们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大丫头说的,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张母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了一眼张鸢萝,就转身去买东西了。
次日张母拎着两瓶烧酒,几斤点心就去了二柱家,张晓霞果然还在家,张母放下东西寒暄了一阵,终于把请求说了出来。
“鸢萝眼瞅着要上高中了,鹏程也要去城里上学,我和你叔实在是没钱了,鸢萝懂事想去省城挣钱,只是我和你叔都没有出过远门,想让你带着鸢萝一起出去,照应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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