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不息的浮空飞艇从棚户之间的缝隙飘过,完完全全遮住了本就微弱的天光,巷子里漆黑一片,交错的瓦檐和招牌似乎活了过来,张牙舞爪互相勾抓。
把沾满了火油的防滑线手套摘下来提溜在手中,留着络腮胡的男人顺手从上衣口袋里面掏出来一盒烟。
给旁人发了一根,这才又叼了一根在嘴里面。
“蓝海商会公寓外那块矮棚子也没忘记吧?”
“没有,那是重中之重,我特意多倒了些。”
“有围墙拦着,烧是烧不过去的。”络腮胡小心翼翼的用手挡着火,点燃了香烟。
“可惜高楼也不容易点燃,否则一并烧了,咱俩真就立大功了。”
火烧蓝海商会这种明显秀逗了的想法你也说得出口?就算是真烧了,人家蓝海商会在申城还有分部,放火的人还能跑得掉?
可这话他却没有说出口,默默的蹦燃了火机。
两颗鲜红的火星子在黝黯巷子里格外显眼。
“北俄租界现在全是蓝海商会的眼线,咱俩这把火一放,只能横跨海河,到时候你从阿瑞卡租界上岸,我从德里图上来,咱俩在劝业场碰面,那儿晚上人也多。”
“明白。”
络腮胡说着,往后退了两步走到巷子口,狠狠地嘬了一口香烟,等到烟头最亮的时候,双指一弹。
然后整个人立马转身拔腿就要跑。
烟头在空中打着转儿,抛过一条弧线,砸在倒满火油的地上,怦出了几颗火星子。
然后迅速熄灭。
......
“大哥,没燃。”
都已经跑出去一步的络腮胡听到矮个子喊叫,这才停下脚来。
多少有些折面儿了,于是瞪了矮个子一眼,把一直握着的线手套拿了出来。
“准备跑了,这下肯定是要燃的。”
说着,火苗一下子窜上了手套,黑烟缭绕之下,他似乎怕点燃了自己的胡子,于是手臂伸直拿得远远的。
然后轻轻一丢。
嘭——
烧成一团的手套眼看就要落地,却莫名其妙的飞了起来,比络腮胡扔下去的速度还要快,直接撞到了他的脸上。
干胡遇烈火,络腮胡脸上顿时被点燃。
从脸上滑落的手套还没着地便被一脚踩熄,同时另一只脚把络腮胡踢飞出去,免得他引燃了地上的火油。
整个过程眨眼间结束,宛如行云流水。
矮个子吓得张大了嘴巴,烟头摇摇欲坠,还好粘在了嘴皮子上。
刚刚站定的齐青崖撇了他嘴巴上的烟头一眼,矮个子立马反应过来,顾不得满头的汗,舌头一翻就把烟头含进了嘴里,麻溜的吞下了肚子。
咕咚——
一旁在地上打滚的络腮胡惨叫个不停,手套的火油粘在了胡子上,任凭他疯狂的扇自己的耳光也无济于事。
还得是齐青崖走了过去,用脚踩灭了火苗。
“还有同伙吗?”
络腮胡红彤彤的脸上挂着像葡萄似的一连串的大水泡,见着火灭了,还想翻身逃跑。
可发现对方仅仅是一只脚,就像是一座大山般压在了自己头上。
任凭他身子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于是只能忍着剧痛回答。
“没,没有了。”
“你也过来。”齐青崖指了指偷摸的想要溜进黑巷子里的矮个子。“你要是想跑的话,我只留一个活口问话也不是不行。”
似乎是络腮胡刚刚的惨叫声吵醒了楼里面的居民,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探出头来。
“大晚上的搞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洗把脸等着吧,今天晚上估摸着是没机会睡了。”
说着,齐青崖朝着放火未遂的两人开口道。
“我还有些事,没工夫跟你们在这儿扯,走吧。”
听到齐青崖的话,两人还以为是他放过了自己,差点就跪在地上感恩戴德了。
“感谢兄弟,感谢好汉,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嗯?
齐青崖有些疑惑的看着两人。
“我是说朝蓝海商会走,你们想啥呢?”
......
不得不说,蓝海商会在保安团上花了不少功夫,齐青崖把两个人交给洪豆浓之后,几十号人便立马钻进了隔壁的棚户里面。
敲门声,牢骚声,惊吓声,此起彼伏,片刻后便是整齐的扫地声,冲水声,咒骂声。
正如齐青崖所说,今天晚上没人能睡得着觉。
“我原本没把组织闹事的人当回事儿,还以为他们背后搞点小手段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然敢明目张胆的纵火。”
穿着黑色风衣的洪豆浓显然是动了真怒,刚刚休息就被吵醒,平日里喜欢的耳环项链一件没带,脸上也没有妆容。
反倒是多了几分普通韵味。
“问出来幕后指使了吗?”
“津门做火油生意的无非三家,一是德士古火油公司,和布鲁塞租界新建起来的火油工厂,同出于阿瑞卡。”
“另一个是亚细亚火油公司,由荷兰皇家石油与英格里壳牌运输公司合力出资,市场份额最大,犯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