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换的路灯由于天气潮湿漆皮起了小泡,似乎电路也没有连接好,偶尔发出滋滋声。
马路上宛如蛛网般的裂口涂抹上了深色沥青,一直延伸到砌好新砖的马路牙子上。
啪嗒——
一尘不染的皮鞋泛着灯牌上五颜六色的光,硬牛筋底子敲在地上,亚平宁定制的精纺羊毛黑色西装裤腿笔直。
齐青崖拍了拍挺刮的衬衣,左右松晃了深灰色的斜纹领带。
心炁滋养伤口的同时,也让他毛发生长的旺盛起来,除了每天剃须以外,齐青崖的头发不自觉的留长了。
偏硬的黑色头发此时服帖的梳在脑后,鬓角精修截短在耳边。
有些不太习惯的把黑色玳瑁平光眼镜按在鼻梁,齐青崖轻轻拍了拍车窗,便抬步拾阶而上。
那天晚上他没功夫去看这所刚刚开业没多久就被冠上“八天一夜”名头的巴黎夜花园。
今天算是有时间好好打量打量。
玻璃落地窗贴金嵌银,就连旋转大门的轴杆都涂上金漆,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少女门迎毫不吝啬的用高开腿的旗袍展示着傲人身材。
嘴角上弯,领口下拉,白花花的胸膛赚来白花花的银元。
“巴黎夜花园,法岚真迷梦。”
“先生快来!”
“先生请进!”
齐青崖推门而入。
钻石顶灯,鎏金柜台,手中端着的高脚杯,颈上戴着的珠宝,流光溢彩。
攀谈声从露牙的笑容里挤出来,填满了高阔的大厅。
看来前几天的事情并没有对巴黎夜花园造成很大的影响,仍旧是歌舞升平的模样。
一楼不过是入场,齐青崖没有理会送来香槟的服务生,也无视了眼睛一亮的名媛贵妇,径直走向了电梯间。
那儿挂着四副油彩画,齐青崖多看了一眼。
“先生,您到几楼?”
“顶楼。”
“今天小杨海月受邀来到夜花园,是头一次卸妆露面,想必先生您也是冲着这个来的吧?”
齐青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他口袋里的请柬的确写的是小杨海月见面会,但他的目的可不在于此。
哐当——
把请柬交给电梯口检查的工作人员,齐青崖走进了顶楼的露天花园。
说是露天,其实顶上还有一层遮风挡雨的玻璃,面积并不大,装修风格也要比楼下朴素的多,大量名贵木材纹理搭配得当,显露出一股清贵感觉。
能拿到这张请柬的人并不多,此时正三三两两的微笑交谈,并没有楼下那般高嗓子,都是彬彬有礼。
齐青崖一走进来,只有寥寥几个人转来了目光。
他浑然不在意的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等着好戏开场。
可显然有人不想让他这么闲着。
“看你有点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面。”
格子西装袖口里伸出来一只戴着芝柏表的大手,对方嗓音中正,带着诚意。
“鄙人高鑫桥,认识一下?”
“劝业场的高老板?”
齐青崖听说过这个名字。
见到齐青崖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高鑫桥收回了手,一点也没尴尬,而是顺其自然地坐在了齐青崖对桌。
“是的,是的,既然你认识我,那咱们交朋友这件事情就达成一半了。”
见着这个津门顶尖的商人如此没有架子,齐青崖也不吝啬给自己随口捏造一个虚假身份。
“我是布鲁塞租界的火油商人,叫方白鹿。”
高鑫桥指了指玻璃顶。
“方家人?”面色没变,眼神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齐青崖看在眼里,轻轻一笑。
“毫无瓜葛,他也不配。”
能在巴黎夜花园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纵使是高鑫桥也惊得虚起了眼睛。
“方先生不怕我把这句话抖落出去?”
劝业场不只有高鑫桥一个股东,但天华景戏院是他一个人全资搭建。
他捂了几个月的小杨海月的真面目今天却突然在巴黎夜花园揭开。
这事儿明显透着蹊跷。
“你不是想要交个朋友吗?”
齐青崖并没有顺着高鑫桥的话说下去,而是等着他自曝真相。
“自然,方先生没说出这句话之前,我只不过是因为干了这么多年买卖,习惯性的想要结交。”
高鑫桥似乎觉得十分有意思,脸上笑着,又重新伸出了手。
“现在嘛,这个朋友不得不交了。”
齐青崖没准备拂他面子,也伸了手。
“这是怎么回事?”指了指大厅中央被鲜花锦簇的搭好的台子,齐青崖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浇了几个月的花,被人摘了果子。”
高鑫桥无奈一摊手,他从刚才的话也听出了齐青崖知道方家的存在,于是没有隐瞒。
“前几天巴黎夜花园的名头被一个当街行凶的武行人踩了一大脚,这不,要从我身上找回来噱头。”
“我不过是个生意人,巴黎夜花园的两个老板我一个也得罪不起。”
民不与官斗,哪怕是得到过德里图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