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士林?”
斑鸠两撇眉毛一上一下,眼皮一拉,嘴角朝地,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提出请客建议的齐青崖。
“洋人的馒头除了长在女人身上的那两个,其他爷都不稀罕。”
听着他荤素不忌的话,齐青崖耸了耸肩。
“那你说地方,我结账就行了。”
拿着手中的报纸卷敲了敲脑袋,斑鸠眼中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点子。
“我带你去个苍蝇馆子,点上一盘响皮肉,咱俩就着酒一吃一喝。”
“别看这玩意儿不值钱,但做起来够费劲的,先卤后蒸,再下油锅炸。皮子炸的响,肥肉蒸软烂,瘦肉卤入味,一口下去,汤汁浓香,油脂润齿,大肉弹牙,趁着刚下喉咙的回味劲儿,赶忙倒口酒进去,追着味儿撵,啧啧啧,那滋味,了不得!”
一边说着,一边差点流了口水,齐青崖见他这幅没出息的模样,没好气的朝着他脑袋轻轻一巴掌。
“带路。”
酒足饭饱,斑鸠打了个嗝,瞧着齐青崖鼻尖上的疤和衣服下包扎的纱布痕迹,这才开口。
“孟所长还有两天头七,下葬后你就没出研究所的门,找你又不好,今儿总算是见着面,到时候你帮我上三根香。”
齐青崖点了点头,他率意归率意,但并不蠢。这几天在研究所养着伤,胸口没缝线,已经结了疤,不影响活动了,这才出门来。
“昨儿里昂银行楼上扔出来的垃圾里面凑出来好几个居仁堂的碎瓷瓶子,这可是他们董事长最喜欢的东西。”
“里昂银行的荣人顾问还有几个?”
“除开孟子山还有三个,一个叫孙昌衡,一个叫张里,还有个叫黄介,这人显眼些,是个光头,也是老饕,喜欢下馆子和逛窑子,都叫他黄六爷。”
斑鸠凑了近,压低声音,“我刚在《荣华报》上面看了写新荣国的文章,学了个词叫‘韬光养晦’,我觉得该说给你听听。”
齐青崖轻轻一笑,“你成天瞅着北洋画报封面上的名媛闺秀照片看,什么时候改读荣华报的文刊了?”
“这不是学的字儿够多了么。”斑鸠浑不在意的回答着,又举起了筷子,蘸了蘸盘子底的肉汤,嗦了一口。“再说了,那些照片上的人也就只能看看,这辈子都打不来交道,我就指望你啥时候也能登上报纸,那我就有的吹了。”
“怎么就打不来交道了?”齐青崖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正好有件事儿跟你商量,我带你见见上过报纸的真人。”
迎着斑鸠不太相信的眼神,齐青崖又补了一句。
“是个名媛。”
......
洪豆浓仍旧是忙的不抬头,好不容易从桌子上挪开,款款杏眼只是在红透了脸的斑鸠身上稍微停留,就全放在了齐青崖脸上。
语气有一丝疲惫。
“节哀顺变。”
齐青崖点了点头,仍旧是开门见山,指着斑鸠说道。
“我把话带到了,你自己跟他商量。”
还没等洪豆浓开口呢,斑鸠就迫不及待的举起了手,破烂袖子显然有些短了,露出一大截手腕来。
“我知道的,这是天大的好事儿,没想到轮得到我头上。”
斑鸠本来就跟脚行走的很近,见着蓝海商会大楼的第一眼,就把所有事情理顺了,要不是听齐青崖说能亲自见着被脚行人捧在天上的洪会长,一直憋着一口气,否则早就跳起来了。
自己从脚行那边讨消息可没少贴好处,这下好了,哪怕是没有觉醒心炁,就凭着自己是洪会长亲自接待的这一点,就够他在街面上吹一辈子。
“你介绍的我放心,直接去旁边办公室报到吧,商会有西方营养学家,先养一个月身子,再检测心炁。”
洪豆浓说着,看了一眼斑鸠,机灵如他怎么会不明白,赶忙笑呵着点着头出去了。
转身的时候还暗戳戳撞了齐青崖一肘,悄悄给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听着关门声响起,洪豆浓这才站起身来,今天她穿着维多利亚风格的洋装,上身是白色的短衫,金色蕾丝荷叶边,下身是抽褶长裙,蒙着一层细纱。胸前戴着心形的蓝宝石项链,两颗拇指大的粉红色珍珠挂在月牙似的耳朵上。
洪豆浓一边朝齐青崖走过来,一边举起双臂,大拇指在太阳穴上刮了几圈。
慵懒伸手,婀娜身材尽显。
“昨天到现在一直没休息,保管团每逢这几天,账就算不完。”
保管团是租界里才有的特殊机构,其实说白了就是商会的财务部,只不过是单拎出来,这样一来就能受到租界法规保护,名正言顺的洗钱。
整个津门最为出名的,就是红墙道回力球场保管团。
回力球最先到荣国的申城,然后才流行于津门,球场里面不仅仅赌球,牌九、拳赛、乃至斗鸡斗狗,甚至还有机甲对垒。
只要是和赌博沾边的都占了个全,光是职工就有千余人,而且光明正大的开在英格里租界,毫不避讳。
齐青崖以前路过几次,进去的人怀着野心,出来的人红着眼睛。
“老爷子有你料理后事,算是能安稳合眼了,可你还得多留几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