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不见她俩嘀咕啥,但是人老成精,知道准没商量啥好事。
对于她来说,最主要就是吃呗。穿啥的,自己都瞎了,也不出去走动,平常在家,衣服只要不露着,不太埋汰,也没啥需求。
老太太一寻思,这是要在吃的上面下手呗。
她以前在村子里头,在吃的上面吃的亏可多了,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应对方法,到底是在别人家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晚上吃饭的时候,孟三丫端一碗饭,就放老太太面前了。
家里现在老太太辈分最大,坐主位上,老太太搁手一摸这碗,就说:“大侄孙呢,我这人,就不好吃独食,我知道这顿饭呢吗,是我到你们家的第一顿,这重孙媳妇们,准是给我做了啥体惜了。
这么地,大家伙都分分,我不能一个人享受,让孩子们干瞅着,吃不着。尤其这还一个怀孕的,这么地,我这眼睛瞎,看不着啥,你帮我最先分给大重孙媳妇。”
东北话里的“体惜”,就是别人都没有,单独给做的好吃的意思。
陈厚魁本来不想分,可老太太一直举着碗,人家就不放下。
一想,也对,以后日子还长呢,今天给孩子们分分,也行吧。毕竟,虽然高凤莲怀的不是陈家的孩子,到底是个孕妇呢。
他就要先给高凤莲拨拉点过去。高凤莲一想那碗里头都有啥,要是扒拉自己碗里头,那还不得恶心死自己。
两手把自己碗一抱:“不不,我咋能要祖姑奶奶碗里的好东西呢,我不配呀。我就是个重孙子媳妇,咋能抢老人的东西,不行不行,我不要!”
端碗就要下桌子吃,人家这老太太“哇”一声,放声大哭:
“呜呜呜,我还是死了得了吧,在哪里人家都嫌弃我,我这碗里的东西碰都没碰过,给小辈人补补身子,人家还嫌弃,呜呜呜呜,我不活了,我一头撞死在你们家吧!”
这老太太呜嗷就嚎上了,那个惨呢,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陈厚魁也不是坏人,既然把老太太都接家里来了,他就准备好好待她。
而且他总冥冥中有一种预感,碰到陈刚被放回来,路上就遇到了老太太让她养老,说不定,是老祖宗让他逃出一命,就为了养老太太呢。
他把养活老太太当成一种神圣的使命了。
老太太一哭,他想着,老人家好心给高凤莲分点吃的,高凤莲不要,确实也不好。老太太孤苦无依的,头一天来家里,说不定心里多不安呢,表现出善意还被拒绝,也说不过去。
就发话:“老大媳妇,来,你祖姑奶奶这碗里的东西,她动都没动过,你也别有啥嫌弃的心理。
这都是你兄弟媳妇刚端上来的,快点,祖姑奶奶给你的,扒拉你碗里点,然后再给大家伙分分。”
高凤莲那脑袋摇得跟风车一样:“不,我不要,我不吃!”
陈勤疼媳妇,看高凤莲就是不想吃,老太太因为这个哭嚎的,老爹还非让吃,就把自己的碗往前面一伸:
“祖姑奶奶,爹,她要是不吃,就不吃吧,这怀孕以后,她的口味变得特别奇怪,许是她就不爱吃,不是不给祖姑奶奶和爹的面子哈。”
高凤莲一瞅陈勤要吃,尖声高喊:“别吃,你也不许吃!”
陈勤一愣,老太太哭嚎声音都停了,这老太太早知道碗里头,一定没啥好东西,但是呢,她瞎呀,看不见,就只能用这招诈一下子,就哭哭啼啼地:
“大侄孙呢,是不是这碗里头有毒药啊,不然为啥重孙媳妇不吃,也不让重孙吃呢。还这么大声尖叫,要说这碗里头没啥,你信不信我不知道,我是不信呢!”
陈厚魁本来没多想,就一碗东西,好像里头乱糟糟地,红呲溜地,许是有肉啥的。
可老太太这么一说,他再仔细往碗里一瞅,妈呀,这都是些啥东西呀,好悬没给他看吐喽,癞蛤蟆、壁虎、蝲蛄、蚯蚓,还有些啥,煮碎了看不清楚。
他忍着恶心一拍桌子就骂上了:“你们他妈的是不是人,就这么对待老人的。老人家刚来咱们家,是招你们了,还是惹你们了!欺负人不带这么欺负的!
这都是些啥,;癞蛤蟆、壁虎、蝲蛄、蚯蚓,你们能吃啊!我就问你们,你们谁能吃!
你们现在这么对待老人,想没想过,万一有一天,你们落到儿孙手里头,儿孙也欺负你们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唤,给你们吃这个,你们能吃得下去!”
“哗啦”一声,把桌子一掀,碗筷盘子掉地上都碎了:“不让你们祖姑奶奶吃是吧,那就都别吃了!你们现在吃的谁的,喝的谁的?他妈的都是吃的老子的,喝的老子的!你们现在各个都娶了媳妇,翅膀硬了!
行啊,有能耐咱们就分家,你们都分出去另过,老子现在可算是看出来了,将来是万万指望不上你们养我老!
那我现在为啥还要养活你们小!滚,都给我滚出去!”
搀着哭哭啼啼地姑奶奶,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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