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正欲回答,宝娟就来了,手上奉着金漆缠枝莲双耳小方盘,盘中是颜色一深一浅的两块香饼。
卫临当即按下话头,接过香饼,细细闻嗅,请示过安锦后又取下一小块碾碎观察。
安锦承袭了陵容的记忆,对这两块香饼自然无比熟悉:“卫大人,这两块香一味叫“清心如故”,一味叫“安魂香”,你瞧瞧用料如何,是否与我现下服的药相冲。”
卫临回道:“小主这两块香用料并不复杂,“清心如故”以沉香、细辛、蜀椒、白芍、龙脑香、西红花、白芨、桂皮等料为主,燃之可凝神静气;“安魂香”以沉香、安息香、乳香、白芷、小茴香、蜂蜜,有安神助眠之功效,均与小主用药无碍。”
“看来卫大人深谙用香之道啊。”
卫临将香饼放回盘中,慢慢解释:“小主,古人说药、香一家,是指医道、香道都以药材入方,都具备医病治痛的功效。小臣身为医者,对香道也略有了解,”卫临顿了顿,接着说“香道中也有君臣佐使的说法,小主这两副香方,若是更改一下用料配比,一定能够突破古方,研制出大放异彩的今人新方。”
“那就有劳卫大人了。”
宝娟见安锦面上一喜,似乎被勾起了调香的兴趣,心中有几分不屑。皇后把她安插在安选侍身边做内应,为的就是看安选侍心性如何,有无威胁,是否能为己所用,不想安选侍只是瞧着有几分姿色,竟是既无胆色也无心机,整日里不是生病就是刺绣、调香,到底是小家女,登不得大雅之堂!
宝娟心中暗啐了一声,身体却更殷勤地往安锦身边靠了靠。想来安选侍也是老死深宫的命数,自己可不能跟着她一条路走到黑,得想个办法……
这边卫临已经写好此次请脉的脉案和药方,又记下了香饼的配方,向安锦告退:“小主,劳烦指派一位公公随小臣去抓药,香方小臣已经记下,三日后请脉时必定带着改良方子来。”
安锦听了,微微点头,忽地又想起宝娟口中卧病的小路子,转而说到:“大人不急。我这里有个小太监也病了,大人若是方便,不如去瞧瞧。”卫临自然称是。“梅香,你带卫大人去,瞧过之后替我送送卫大人,顺便叫小顺子去取药吧。”
梅香听了,一边引路,一边塞给卫临一个荷包,里头装的是此次请脉的赏银。
送走卫临,安锦左右无事可做,便叫宝娟拿来些花样子瞧。
正看着,安锦想到,甄嬛因瞧见了井中女尸的样子,着实吓得不轻,不知道怎么样了;眉庄初露头角,有几分荣宠,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派人瞧瞧,于是打发宝娟带着礼物去向眉庄道喜、甄嬛探病,又说自己方能下榻、尚需静养,姐姐们暂可放心。
宝娟应声出门,梅香便近前伺候着。
安锦一边翻看着花样子,一边问道:“梅香,小路子的病,卫医士怎么说?”
梅香怕口吃不好听,因此说话比别人都慢一点:“卫大人瞧了小路子,说他是夜里守夜时着凉所致,本不严重,只是拖久了,现下吃两副药也就好了,并无大碍的。”
安锦知道,梅香只有在着急的时候才会口吃,这更多是一种心理疾病,因此从来不问梅香如何口吃的,只是有意无意地让她多说话。
“菊清还在做粗活吗?做的如何?”
“是。奴婢看了,菊清性子稳重,做活仔细,没出过什么岔子,日常里也并无怨言。”
“既是这样,我这里有还有一对素菊珠钗,你替我赏给她。告诉她,是奖赏她做事忠心本分的。”
紫奥城晚膳向来用的早,说话间,小顺子便提着膳盒回来了,正巧宝娟也回来了,带来了些甄嬛与眉庄的情况。甄嬛也还在病中,温实初嘱咐不可出门见风,因而她便回了安锦些银耳人参之物;今晚侍寝的还是眉庄,宝娟去时,眉庄已经在沐浴准备了。
安锦胃口小,吃不了两口便停了。剩下几道菜便赐给宝娟等人,还吩咐给小路子和菊清单独留一份。
养病之人的日常十分简单,晚膳之后,安锦看了会《香谱》,也就准备睡了。“宝娟,今日你替我办事辛苦了,今晚就让梅香在外间守夜吧,你跟她说说规矩。”宝娟先前不愿旁人在主子跟前献好,但是现在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倒也不在意了,连忙谢恩:“奴婢谢小主体恤。”
忙了一天的明瑟居终于安静了,凤仪宫却还是灯火通明。
朱宜修还在案前练字,每当她心烦意乱之时,都会练字静心,这还是姐姐教她的法子,如今姐姐都去了好几年了,真是物是人非。凤仪宫灯影幢幢,宫女们训练有素,行动间全无一点声音,室内静的落针可闻,只能听到皇后的笔尖落在宣纸上“唦唦”的声音。
是夜,剪秋照例向皇后汇报工作。
“娘娘,今晚侍寝的,还是沈小仪。”
宜修笔下一顿,强忍着心中的酸涩说道:“新人入宫,皇上新鲜些是应该的。何况沈氏出身高贵,样貌不俗,皇上自然另眼相看。”
“华妃娘娘听了之后,又摔打了些东西。”
“华妃骄纵惯了,由她去吧。只是如今西北战事又起,钱粮吃紧,可千万不能叫皇上知道了,免得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