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记得,那都是解放前的事情了吧?生了十几个闺女,就是没儿子。”
“我看啊,就是那地主老财作孽太多,祖宗不保佑。”
这话一说出来,就立马有人赶紧反驳了一句:“呸呸呸,封建迷信不可取,就是那地主老财身体有毛病,生不出儿子。”
这一提醒,前面嘴瓢的人脸一白,也赶紧轻拍了一下自己嘴巴。
“对对对,我这臭嘴,我的意思就是这个。”
还好,本来大家一个大队的,也没有人会拿捏一两句话去举报。
这会儿,更是没什么人在意他说错了话。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后半句话上。
这前有卢芳的所谓专家论文做铺垫,后有那个本地人都从自家爷奶口中听说过的地主老财的真实经历作为辅助。
如果说,之前完全是那帮子年轻人随口胡咧咧。
那这会儿,大伙儿还真有点信了。
加上后续又有几个知青站出来附和了几句,有些是说发生在自家亲戚身上的真实事件,有些是说一些听来的传言。
真真假假的话混在一起,可信度就又增加了几分。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一下子,就在陈家父子忙着缩在家养病的时候,“陈向东身体有毛病,生不出儿子”的话迅速在整个大队传开,甚至还隐隐有向整个公社辐射开的迹象。
期间自然还伴随着诸如“生男生女和爹妈都有关系”之类的话。
只是,相比较前者,后者的劲爆程度就低了很多,传播效率也低了许多。
顶多是在听过的人耳边留下个印象。
真的重男轻女到极点的人即便是听到了,也不会当回事。
但对那些只是有些轻微重男轻女的人,哪怕只是这点浅浅的印象,也足够很多人尤其是很多当媳妇的女人生活好过一些了。
知青点里刚才昏睡中醒来的管正和已经药膏逐渐止痒的孙珍珍当然也都听说了。
管正一听到这话,眼里瞬间就划过一抹怨恨。
“我看不是陈向东生不出儿子,是陈家的根就不好,陈家人生不出儿子!”
一番话都没经过丝毫就脱口而出。
这种话显然不符合管正平时展现出来的人品性格。
但好在知青点的大伙儿也都知道他经历的事情。
说实话,知青点的男同志们都心有戚戚然。
管正已经算是他们中条件比较好的了,虽然是知青,但老家是江省的,现在还弄到了个育红班的工作,虽然工资低,但也比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来得强啊。
这样的条件,在他们看来,和陈慧芳可以说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了。
结果,管正还被陈慧芳给嫌弃了,甚至是当众羞辱。
这事儿要放在他们身上,也少不得心生怨气。
管正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说几句难听话发泄一下,在他们看来,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
一个知青小声提醒了一句:“管正同志,这话在外头可不能说,陈姓可是公社大姓。”
管正被这话一噎,脸色更不好看了。
但知青点的大家又不是管正的亲爹妈, 能抬着他到卫生站,又抬着昏迷的他回知青点,这两天还一直照顾他,都没催他干活,已经仁至义尽。
更别说是从他本来就难看的脸色中看出他的心理活动。
也只当是之前的打击还没缓过来。
几个知青嘴上安慰了几句,就赶紧先去忙自己的事情。
虽然临近年关,但知青们的活可也不少呢。
再不抓紧点干活,这个年可就不轻松了。
眼看着知青们各自散开,管正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被面,死死咬着后槽牙,心里只觉得这些人分明就是看到自己和陈家人关系交恶了,所以一个个都不演了。
分明之前他每次回来,对他有说有笑的也是他们。
哼!
管正眼中划过一道冷意。
这些只看重利益的墙头草,他管正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以他的资质能力,有朝一日,他也一定会比这些庸人站得更高,到时候,这些人就是跪在自己面前,他都懒得看一眼!
知青点外头,轮到负责今天午饭的女知青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屋里头攥紧了拳头,铁青着脸,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在说着什么的管正。
她拿手肘怼了怼边上的男知青,下巴朝着屋里的管正抬了抬:“他这是又怎么了?”
男知青那屋里头除了管正,可没别人。
一个人坐在床上说话……
嘶——女知青下意识浑身抖了抖,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男知青瞥了眼,耸了耸肩:“谁知道,他一天到晚想七想八,我们谁都搞不明白他。”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可能又是在想工农兵大学名额的事儿?他以前总念叨来着。”
女知青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工农兵大学?”
她险些惊呼出声,好悬捂住了嘴,才小声道:“整个公社每年不就一个名额?就他在大队的表现,难不成还想跟赵大哥竞争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