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并没有像其他手术剧场主持人那样,将大量篇幅放在对外科医生的介绍上。在他的理解中,主持人的定位更接近主人,这台对外公开展示的手术就该是为他准备的。
但对场内不少人来说,主持人是谁,主刀是谁,主配角是谁都不重要,真正吸引他们的是对权力的追逐。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真的为了看手术才到的现场。
他们大多是医生,也有相当一部分手术爱好者,本地、外地和国外来的都有,前两天被就想过来凑凑热闹。里面不仅包括了外科医生,更有一些内科也在其中。
医师圈子不大,靠着医师协会维系着彼此的联系,大都彼此认识。为了在手术中交流方便,他们会和其他观众更换座位,所以在五排之后相当一块区域呈现出了医生扎堆的现象。
医生们不像其他人那样关注主持人和主刀,也不太关心手术台上那位犯人的死活,他们在意的是卡维所用的手术方式。
如何用一台腹腔开放性手术去止上消化道内的出血才是重点。
“以我浅薄的外科学知识实在很难想象怎么用手术去解决消化道的出血。”一位英国医生用蹩脚的法语说道,“进入腹腔本身就要出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还需要切开胃和食管,然后用缝合线去堵住腔内的出血口......这,这也太难了。”
“何止是难,这是不切实际的鲁莽行为。”另一位法国内科医生对外科手法非常不屑,“吐血就该选用糖铅,内服外敷都能起到很好的收敛止血作用。”1】
“糖铅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对于大量出血时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实在不行,我只能建议再吞下一份冰块和松节油。2】”法国人耸了耸肩膀,很无奈地说道,“如果还是不起作用,那只能说明病人病得太重,已经无药可医,但无药可医不是开腹胡来的理由!”
“所以这是一台迎合某些人兴趣的变相死刑啊......”
面对两人的对话,其他几位非本地的医生也都觉得有道理。在他们看来,侵入性外科手术并不适合应对复杂内脏器官的出血。
其实很多本地医生也觉得不对劲,但在理解上更带了些主观色彩。卡维能力母庸置疑,手术上的表现也很精彩,当初剖宫产也不被别人看好,结果还是在尹格纳茨缺席的情况下靠自身过硬的技术拿了下来。
卡维好歹是自家人,被人说了总得帮个忙,即使这个忙帮得很含蓄,也需要有人站出来说两句。
首先提出异议的是脾气较为暴躁的希尔斯,说卡维可以,但只有维也纳人可以说:“与其说变相死刑,倒不如说是在最后关头拼一把。拼输了不亏,拼赢了大赚。”
“拼输了就是死啊,病人死了不亏?”
“他是死刑犯。”
“听说他过得很悲惨,那些变态杀人的罪行都是在遭受了极大刺激之后才发生的。如果真是这样,死刑与否其实还有待商榷,不如等他病死显得更人道更文明一些。”
这时,坐在另一边的尹格纳茨坐不住了,阿兰莎的死对他触动很大:“希望在你的亲朋好友被切成块熬汤的时候,你也会表现得人道文明一些。”
“......”
眼看局面剑拔弩张,众人纷纷打起了圆场:“大家都是医生,关心别的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好好看看手术。不管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是谁先提出的建议,我们做个旁观者就行了。”
“是啊,毕竟是卡维的手术,不管好不好用,精彩是一定的!”
一旁的洛卡德说了句公道话:“你们来维也纳一定听人说过卡氏剖宫产吧,应该是现今世界上死亡率最低的剖宫产手术方式,没有强悍的腹腔手术功底是做不了的。”
剖宫产是3月份的产物,卡维的论文总结写在四月底。
其实速度已经很快了,因为里面不仅要叙述基本的手术过程,还需要往里面塞不少特殊病例的处理方式。等完成定稿已经是本月的事情了,接下去的邮件递送需要时间,稿件审核也需要时间,具体发表要等到六七月份。
如果是英国,中间隔了条海峡,发表时间还得往后推延。
维也纳本地的医学报刊倒是连载了不少手术记录,但这篇总集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校对才能发表,具体时间恐怕还需要再过半个月。
所以来这儿的医生也只是在医师协会和外科学院里听别人说起过卡氏剖宫产,具体如何操作没人亲眼见过。毕竟现在有尹格纳茨、瓦特曼和奥尔吉,卡维已经不怎么碰剖宫产了。
“我们确实只是听说,并没有真的见过。”
“没见到也没关系,不如先把这台手术看成腹腔手术的天花板,如果连卡维都做不了也就没人能做了。”
争论总算到此告一段落,不管这台手术的性质如何,卡维的技术母庸置疑。这点不仅体现在卡氏剖宫产和那几台创新性手术,还在于马西莫夫和尹格纳茨他们闲聊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实话,上个月我都想退休了......”
过早离开工作岗位无非是失去了工作的热情,外科的热情一半来自病人的康复一半则来自自身技术的提升,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