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长澈还在想怎么写奏折给风珏跟横颜表功的时候,兜头被人泼了一瓢凉水。
这瓢凉水来自唐雎,他的军师。
他的唐军师连夜叩门,携卷一身寒气入屋求见。
“军师这是怎么呢?发生了何事?”赫连长澈看着踏着夜色跑来的军师大人问。
唐雎还是第一次在赫连长澈面前这么失礼,他扫一眼赫连长澈案牍上写到一半的奏折,暗道,还好赶上了,没酿成大祸。
他一把按住那奏报,“王爷,这份奏报不能递回京。”
赫连长澈疑惑不解的看着唐雎,“这是何意?”
唐雎等憋在喉头的那口气喘匀了,才向赫连长澈抱拳行了一礼,“回禀王爷,这信万万不能递到龙案上。”
他又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除夕夜之事,风将军,可能闯了大祸。”
赫连长澈眉头跟心头俱是一跳,“军师,这是何意?”
“不是立功了么?你们南北双线配合默契,一举拿下金塘城,又折损敌军数千,大获全胜,这是喜报。”
唐雎摇头,“这只是表面,表面看起千好万好,但内里,不是这样的。”
赫连长澈不解地看着唐雎,朝李贞打了个手势,让他上茶。
唐雎缓了一息,继续道:“王爷一定明白,除夕夜之事,我们彻底惹恼了萧炎,他一定会发动反击。”
赫连长澈点头,这他知晓。
唐雎急了,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他几大步走到行军图前,逾矩地拿起一旁的木尺,在地图上直接指画起来。
“此处,清顺台,有裴知行把守,萧炎出不去,北燕的将士进不来。”
这个是明摆着的,不用说。
“从雀儿台到九台山这一线,风将军切断了萧炎的退路,也切断了他的后援线,”他又将木尺移到小瓮城跟关阳城之间,来回画线,“这里是他唯一的求援线,我们除夕夜之事,把他逼急了,他会向萧洵低头,请求支援的。”
赫连长澈懵了一瞬,怦怦狂跳的心声,又立即将他唤清醒。
“王爷于雁西镇守葫芦庙,裴知行守清顺台,风将军切断他整个北线,横颜在南边堵着,他只有一条路可行,那就是向东,跟他兄长萧洵的大军碰头,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定会跟萧洵联手的。”
“一旦联手,那就不是雁门一州的战事了,是北地九州的事,这事,已不是王爷能左右得了的,是朝堂百官的事,是天子的事。”
“王爷这份表功的奏报一旦递上去,稍有不慎就会弄巧成拙,到时候,天子一怒,王爷可担的住?”
赫连长澈心子已经不是跳的了,开始蹦,开始甩,甩的他都坐不住了,立时起身,走到图前去。
唐雎没有停,继续分析,“自先北晋王故去后,朝廷这些年对北地的态度,一直很模糊,皇上有意不提,下头的朝官们更是能撇开就撇,仿若一个烫手山芋。”
“宋寒在关阳城驻守这么多年,大家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默契的把这局面当成和平。”
“现在,这种和平就要打破了,您猜猜看,那些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文官们,会是什么反应?”
“一直刻意不提及的皇上,又是什么反应?”
“户部亏空成那样,他们愿意看到东西并战吗?还有兵部,会是什么态度呢?”
赫连长澈面色骤变,听军师此言,如醍醐灌顶,他额上起了一层薄汗。
唐雎却没住口,继续往下说。
“楚王筹谋这么多年,一直想要掌控北地九州的兵权,他会不会放过这个时机?”
“还有齐王,裴知行是他的表兄,虽然不是亲的,总归是有利益一体,此刻就驻守在清顺台,您猜他会不会横插一脚?”
“那两位若是动了,王爷您又身在北地,东宫还能稳坐钓鱼台?”
“除夕夜之事,往小了说,就是敌军突袭我军的阴谋。往大了说,是打破宁静、颠覆格局的导火线,这根线若是不理好,一旦火烧起来,可就没机会灭,会一直烧,不烧到将敌军彻底驱逐出境不会歇。”
“北地火熄了,就会延伸到朝堂上,这把火跟九台山的那把火一样,没有一场狂乱的暴风雪,就熄不了,您做好准备去迎接暴风雪了吗?”
赫连长澈此时已经慢慢反应过来,也逐渐冷静,他喃喃自语,“可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暴雪来袭,何人又躲得过?”
“话是这么说,在暴风雪来之前,您得确保这把火不会烧到您的身上!”
赫连长澈沉默了,他暗想,事情真有这么严重么?唐雎已经分析的这么透彻明白,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好半晌后,他才问唐雎,“那,依军师所言,此事,我当如何?”
唐雎抿了抿唇,猛地灌了一杯茶,强行将情绪压下去,尽可能平和的开口,“此事,一定要将真相压下来,不能让京城那边知道是风将军的计谋,一口咬定是孙继安的阴谋,是他趁我军过节热闹的时候,发动了突袭,却不想被我军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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