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珏虽然有过预设,夺城不易,非一日之功,但也没想到会那么的艰难。
从天启三十八年暮春,一直打到三十八年盛夏,都没能靠近云边城的城门。
这一战,耗尽了她的心神,也耗去了无数粮草。
腰侧间的那两枚符牌,上面的“等”“候”二字已经失了痕迹,中间薄如蝉翼,在上一回突袭中,碎在了风里,她没来得及拾捡回来。
夺城无果,裴知行的人马还被困在清顺台,局势于我方大军而言,很是不利,军心渐有浮躁之势,幸好主帅赫连长澈识人善用,赏罚分明,还稳得住局面。
受战事影响,风珏近来越来越寡言少语,除了操练士兵外,她几乎不跟人交谈言语,独自望城心叹。
其实,这大半年以来,她接到了不少好消息。
半年前,她已经荣升为从五品游击将军,可服深绿官袍,腰挂银带。
赫连长澈果真言出必行,还封她跟裴野二人为左右先锋,各掌管五千骑兵。
谢临的品级也荣升了,且在云青辞的救治调理下,痊愈如初,重领斥候营统领一职。
余山那边传来密信,说左戎伤势痊愈,可下榻自行,不用再整日整夜卧榻煎熬,眼球也寻到了合适之人,对方愿意换取,条件是用五百两白银。
但是着孩子固执不允,宁愿自己瞎着,也不拿钱卖人眼球,还赠与对方十两白银,让人家回去安心耕种作业。
余山说这孩子跟应予相处地很好,应予救治他,他就教应予一些人情世故,自能下地行走后,两人摸索着在小院的厨房里造饭,从起先无法下口,现在也能勉强入腹,反正饿不着了。
他没丢了武功,不分昼夜地在院里打拳练剑,连带着应予也学了几招,两人偶尔也过过招,不过大多时候就是打着打着就成了你追我躲的胡闹戏耍,为了护住院里那些花花草草,余山可下了不少功夫。
看到这些信的时候,她能想象出那些画面,心底会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还有小寒山那头的信,也是次次喜讯,诸事顺意。就连海棠苑那边,自万小光离开西市回京后,也是风生水起,要不是屡屡夺城无果,她的日子称得上顺心如意。
或许就是这样吧,人活着,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也总不能事事圆满,但也总不至于过不下去。
盛夏一过,又到秋时,云边城依旧可望不可及,这座城就是攻不下。
在一个秋风吹白芦花的夜里,风珏再也不得安眠,辗转反侧多时,依旧毫无困意,索性披衣坐起,于灯下推演沙场,排兵布阵。
不得安眠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很多人,比如同样在灯下看行军作战图的赫连长澈,比如相对而坐却又不言不语的横颜跟凤梧,比如独行于练武场的唐雎,再比如远在八百里外的荀泠。
自从北燕再次犯境后,荀泠亦是不得安稳一日,他既要镇守扶风城,又要明里暗里的跟楚王周旋打擂台,还要留意北一西大营那头的战事,真正是心力交瘁。
知道云边城久攻不下,战况陷入僵局,他更是不得安眠,只因那头有他守护着的旧友。
跟楚王周旋了这么些年,如今实在是疲于应付了,但事到如今,岂能半途而废?
楚王数次传密信与他,命他镇守扶风城,不得调兵支援北一西大营,楚王并没遮掩他的心思,他就是不想让宁郡王赫连长澈在北地打下根基,害怕这位郡王成为另一位“北晋王”。
荀泠望月冷笑,他倒是祈祷这位郡王成为下一个“北晋王”,过关斩敌,荣登大宝。
思绪纷扰之际,忽觉身后风声有异,他转身回看的同时,手已按在腰侧的剑柄上,剑出鞘只是一刹那的事。
等看清来人是谢奇后,他才松了口气。
“将军,信。”谢奇将一枚铜管递过来。
荀泠接了铜管,没有避讳谢奇,直接拆开密信来看,他只瞥了一眼,就又递给了谢奇,淡声说:“可以动手了。”
谢奇也看清了信上的内容,双指一捻,那密信便化为齑粉,散落在暗夜里。
“是,属下这就去办。”
苦苦思索推演一夜后,风珏向赫连长澈递了一道奏报,她预备先放下云边城,先向辽并发兵。
既然久攻不下,那就先从周边小镇突袭,将云边城孤立出来,再将其久困,困到弹尽粮绝那一日,等他们自动开门弃城。
这个想法,并不新奇,营里领兵作战过的将领都能想得到,但无一人这么大喇喇地提出来,是因为情况太过特殊。
一是跟雁门州邻近的辽并、新朔二州被北燕占领多年,已有根基,稍有不慎,被围困的就是我方大军。
二是,镇守这二州的主将是北燕的大将军宋寒,此人文治武功,智谋双全,否则萧洵当初撤退时,也不会独独将镇守重任交与此人。
还有一个原因都心知肚明,却又不会明说,那就是要想真的行围困之策,必先跟扶风城通气,若是没有人牵制宋寒的主力大军,就凭我方现有的兵力去攻打辽并、新朔二郡,那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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