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沉沉,砸地叩响,在深深山涧之间,唤起回音。
坐落在山坳处的这一茅草矮屋,似有摇晃倾倒之嫌。
柳子歇靠着木门,望着山路那头冒出的一人一马,渐渐露了笑颜,终是将人给等来了。
他留的痕迹,只有她识得。
风珏望着木门前的那人,尤其是那笑颜,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噌往外冒,恨不得一把将人拎起来,扔回小寒山去。
谁允许他私自跑下山来的?还装神弄鬼充当什么高人,若是萧洵那厮识破他这些伎俩,他还有活路?碎尸万段只怕都不够,到时她去哪里寻找那些稀碎的破骨,拼都拼不回来!
一个笑了颜,一个沉了脸。
一个稳坐马上,一个立在矮门前,两相对望,风一过,渐渐迷了眼。
“你终于来了!”他说。
风珏高坐马上,望着这人,又清瘦了些,不过眉宇间有了股舒朗感,这样的他,很有少年意气风发之感。
他本只比自己大数月而已,却总是摆出一副老成持重模样,硬生生把他搞得看起比自己大了数岁。
不过,此时看起来,多了这份舒朗少年气,真正是一隽秀少年郎。
风珏没停留过久,她扔下缰绳翻身下马,不许那人过来接缰绳,反而将人一把推进门里去,外面风大,他那身子骨受不住。
她没有松开他的衣襟,问了一句知道答案的话,“你怎么下山来了?”
柳子歇脸上的笑更深,深得有些挂不住,他脚下险些不稳,赶忙将手伸到身后,去撑那个缺了一只脚的桌子,也顾不上那断脚桌子能不能撑住他。
“听说山下有人起义,我...我,我想来看看......”
她恼火道:“打仗杀人的事,有什么好看的?我在山上没打给你看过?我给你送上山的孩子不够烦的?还有心思跑下山!”
知他脚下失力,全靠那瘸腿桌子作倚撑,她不动声色地抬脚,稳住了那摇摇欲坠的桌子。
柳子歇心虚,再次堆出一些笑,“......烦的,就是着实带烦了,才想逃出来看看,你别骂我了。”
风珏看着他这副乖怂样,心头那股火到底是歇了,她松开手,将抓皱的衣襟给他捋平,见他穿的单薄,随手解了身上大氅给人披上。
心虚的柳子歇,不敢不穿,乖顺地穿好大氅,将一旁的矮凳让出来给她坐。
“那你装什么高人?萧洵那厮你也敢糊弄?”
柳子歇自知理亏,收起先前的笑,低声答话,“没,不敢糊弄他,那厮确有继承大统之命。”
风珏闻言皱眉,暗里好笑,想不到那厮还真有当皇帝的命。
不过,最主要的不是这个,萧洵那厮有没有皇帝命,跟她没直接关系,有关系的是这个跑下山来装神弄鬼的家伙。
“以后别算卦了,尤其是这种动真格的,听到没?”
师娘不教她卦术,不仅此道损身,还有一点,窥探天机次数多了,会遭天罚。
“不知道你已经用了几次了,反正以后不许再动用了。”她隐约记得几年前似乎偷听师娘说过,一生只有三次窥探天机的机会,若三次用尽,便跟废人无异,还会遭天谴天罚。
她实在不想柳子歇最后是那样的结局,她一起长大的友人不多,唯此人而已,她放了狠话,“你若再动真格的算卦,我跟小哭包就不理你了。”
柳子歇垂了眸,他何尝不知道她的用意呢?他的朋友不多,也唯有此一人而已,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她好。
一听说西三州有人起义抗敌,他便知晓她一定不会置身事外,民又怎么斗得过敌军呢?官兵尚且败了。
所以他出山了,尽管手段不甚高明,但结果还算满意。
知她心意,他便不敢随意应,他垂眸盯着脚下,那里有一只壁虎,刚从屋顶摔下来砸晕了,他俯身,伸指将那摔晕过去的壁虎捡起来,轻轻搁置到身后的角落里去,等它醒了,自会爬走的。
虽说他行的是窥探天机的事,但只要他慈悲为怀,总也能抵过一些罪孽的,他相信会是这样。
风珏见他有心思捡壁虎,却不答她的话,心头那股火又要燃。
“你到底听到没有?”她不悦了。
“听到了,好不容易碰一面,就莫恼火了,行不行?”他这样温声回话。
风珏真是拿他没法,这人总是知道怎么堵她的话,她将火气压下去,狠声道:“听到了,那你不应我?”
柳子歇心想,这个真的没法应,他刻意转移话题,“在此处逗留多日,如今是该回山了,一起吃顿饭?”
风珏看着他,心里叹息,“你在此盘桓如此久,还故意放消息给我,就只为了跟我吃顿饭?”
柳子歇又转了话头,“那谢小将军获取情报当真有一手,行事谨慎,武艺超凡,且为人仗义,值得一交。”
风珏依旧定定望过来,这人屡屡转移话头,还知晓地如此多,以他初次下山的经验,起码在此盘桓了数月,数月之久不去见她,见一面又是要回山了,这人莫不是缺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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