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间的那一抹枯苇被她拔了个精光,细小的苇绒在风里舞动,飘飘渺渺,渺渺绕绕,绕绕又停停,飞不走也停不下。
一时间,在这一方天地里,被飞絮填满,似春送梨花雨,又似严冬撒飞雪。
飞絮间的两个人儿,却是没有心思赏这一捧似雪的苇绒。
“所以,你是在寻找横颜大人的时候,被人逮了?”
“是。”
“围堵你们的,能确定是白龙帮的人吗?”
贺连生摇头,如实道:“不确定,但我被囚禁在白龙帮后山石牢,这事,怎么都跟白龙帮脱不了干系。”
他深感无力,明知谁是敌人,却不能朝敌人下手,这种煎熬,比腿上的伤更恼火。
风珏伸手从空中抓回一颗苇绒,捏在双指间,她对着那绒吹气,苇绒细毛飞颤,却又受阻力飞不出她二指间。
她瞧着指尖苇绒,低语,“若不是他们堵的,那他们也跟那批人是共患,能成为共患,定不是一般的关系,这事要追究起来,说大了就是谋害王爷,北晋王可是皇嗣,何人胆敢谋害皇嗣?”
贺连生轻轻摇头,颇为苦恼道:“此事盘根错节,甚是复杂,追究起来,只怕不简单......”
后面的话,他虽没有说出口,风珏也能猜到一些,她想起那次躲在将军营帐偷听到的话,犹豫着要不要问问这个人,毕竟他经常见到王爷,知晓甚多。
犹豫来犹豫去,不过就是一瞬,便歇了心思,皇家秘辛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北晋王得不得圣宠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事。
只是那回她躲在将军营帐里偷听了一耳朵,便记住了,听将军的话外音,这位王爷人是好人,就是太仁慈了,且根基弱了点,将来的路怕是不好走。
那时候她在暗里瘪嘴,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将军自己又何尝不是太过仁慈。
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将军落得如此下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所以那时候她要留在军营,可是他不许,竟然将她绑了,气煞人也。
要是早知道会是如今这个结果,绑了她又如何?就是打断腿也要呆在军营,可是没有早知道,再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个体,何以撼动数万兵马跟大局?
北一西大营六万将士,同样盘根错节,关系复杂,纵使将军能御敌,也防不住身后冷箭。
或许从一开始,将军就预料过后果,只是他拼尽全力,最后也只得了那样一个结果。
想到这些,她深感无力。
气压低了下来,贺连生侧眸瞧着身旁的人,见人情绪低落,就更加迷惑这人的身份。
他虽坦诚相告了许多,但也只说了能说的,涉及到机密的紧要关键处,他都是略略带过,信任跟保密是两回事。
“将军久未回营,还不知道现在外头的情况,我知道些许情况,可以告诉将军,北燕大军犯境,北一西大营全军覆没,西三郡全部失守......”
“怎么会?曲北鹤将军呢?”
贺连生大惊,疾呼出声,几乎是本能的不信这个消息,他不信会是这样的结果,曲北鹤镇守北一西大营,连王爷都说是最好的人选,怎么会?
风珏没有看他,将双指间那颗苇绒放飞,顺带轻轻吹了口气,助力它飞远些。
她望着那颗飞走的苇绒,沉声道:“曲将军?自然是死了!一个守城不住的败将,一个放敌入城的罪人,死不足惜!”
她一字一句,冷声冷语,学着那日合溪镇上那些人的语气吐出这些话,每吐出一个字,心里就沉一分,空一分,到最后,心间空空如也,也隐隐作痛。
她从来没想过这些话,竟然有一天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说出来是这么难,尽管只是重复别人说的话而已。
贺连生连连摇头,“不能这么说曲将军!曲将军镇守午岭关口多年,胸有丘壑,且有勇有谋,素来关照百姓,纵使人不在了,也不能这么诋毁污蔑他......”
贺连生说完这些,呆呆地愣在原地,一时痴了,是被吓痴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他没丝毫准备。
贺连生痴痴的想,到底还是没来得及,他们只知道横颜大人失踪是一场阴谋,却不知道后面还有那样大的事发生,痛心疾首之余,也不知道背后这几件事到底有没有关联,他想不明白,脑子乱成浆糊泥塘。
他似痴呆了一般,定定看着眼前那颗飘摇的苇绒,一动不动。
风珏也沉默了,她被眼前这个虚弱的人申斥了几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更空洞隐痛。
是呀,不知情的人全凭自己意愿就可以空口无凭污蔑人,唯有寥寥无几的知情者,还能说句公道话,可知情者远少于不知情者,不知情的人,又有几人能听得进去真话呢?
所以,越是不知情,就越是无可谓吧。
许久,她沉沉出声,“不是我要这么说曲将军的,贺将军随便从街头走一遭,比这难听十倍的话比比皆是,比午庚岭的黄沙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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