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纯粹的金,纯净的金。
遮蔽视野,覆盖万物。
一切都被黄金所覆盖,而于黄金的最深处,姜玉得以知晓‘自我’的真意。
不存在力量的碰撞。
不存在理念的辩驳。
冠冕从始至终就在那一处,而唯一需要斟酌的……
便是他这持有者,是否有资格将其摘入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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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
意识向着思维的深处跌落。
思维的深处是无尽的海,原本是漆黑,如今是黄金。
久违的疲倦感潮涌而来,伴随着细细碎碎的轻微痛楚,似乎是源自于四肢百骸的剧痛,又像是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坏毁,崩落。
“……快!他有意识了——”
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响起。复数,并且急迫的声音。
“——立刻注射,20个单位……止血钳!”
那声音正急剧靠近,并且越来越密集。似乎有着什么液体流入了身体,而后便是清凉的碰触感缓慢而轻柔地渗入自己的身心。
“脉搏正在下降……起效果了……起搏器!”
身体正在被感知,手和脚的碰触都从模糊的状态变转为清晰。与之伴随着的是更多的疼。而那痛楚的感觉却比过往的每一刻都更加清晰。
真奇怪。
明明早就适应了这种程度的痛苦——明明早就跨越了凡人所能够认知的一切痛苦。明明自己体内的一切变化都已然完全受自身的意志所掌控。明明外在的思维和情绪早就不能够对自身产生任何效用。
可为什么……
“呜——”
像是触电的感觉。
明明早就完全被自身所掌握的雷电,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狂乱暴烈。它鞭挞着原本应当坚不可摧的每一缕神经。大脑因此而化作空白,而痛楚却在更进一步地蔓延。
“再来!”
另一道更大的雷电。
它摧毁了意志,粉碎了理念,将纯金化作雪白,将现实在沉浸者的眼中彰显。
姜玉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猛地睁开,但视觉却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在他认知中扬卷。
他看到了一盏明亮但却不刺眼的无影灯,看到了大片大片洁净的白。看到了细碎的光影在洁白的天花板上浮动,而那似乎属于某种正在运作的仪器部件。
痛苦……痛苦在四肢百骸中蔓延。它们理应获得表达,但却又好像被某种事物轻微地隔绝。那或许是名为‘麻醉剂’的纱衣,束缚着他的痛楚和知觉。而他的视线稍稍下移,环绕在周边的,戴着口罩披着白大褂的陌生人们,眼中都流露出了放松的喜悦。
“坚持住,你的手术成功了!”
他看见距离自己最近的陌生人,将一枚注射器对准他的颈边。
“睡一觉吧,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黑暗无声地袭来,它吞没了黄金,清洗了视觉中的一切。
……………………………………
时间向后推移了三天。
苏醒者知晓了这栋建筑的名字。这里是他所在的市区第一公立医院。他的学校距离这里只有一公里远。而他在第一次恢复意识之前,已经经历了五日的昏厥。
“你运气真好,姜同学。那辆车没有直接撞到伱身上,你所承受的冲击力并不大。虽然断了五根肋骨,心和肺也有点损伤。但是问题并不大,你还小,还长得好。”
“当然,你在之前的确有一些脑震荡。它已经大致愈合,但在短时间内还会有一些后遗症。你有可能会看到一些幻象,听到一些声音。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不过不用担心,这都是可以治的病。只要你按时吃药,以后也注意保养,它们对你的影响不会很长。”
医生穿着白大褂,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青年的手正紧紧攥着一枚手机,他刚刚所说的那些话似乎一个字都没有落到青年的耳里。
他不以为意,这是很常见的情况。他只是点点头,站起身,在青年的肩上拍了拍,然后转身离去。
“有人一直很想见你,或许你们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医生推开了门。
而伴随着开门冲入的,是两个急迫的人影。
“阿玉!”
床上的青年猛地抬头,双眼一亮,然后又些许地黯淡下去。那两个人影似乎想要将他紧紧抱住,却又在碰触到他之前用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是爸爸妈妈啊!阿玉,苦了你了!”那两个人影的面貌在青年的眼眸中逐渐清晰。
青年的嘴唇抖了抖,他的眼眸跳动着,脑海深处似乎正流溢着某种古老而又陌生的情绪。那似乎是不可置信,又好像是逃避。
“爸爸……妈妈……”他张开口,吐出这陌生而又别扭的发音。某个无形的重担正在他的身上垮塌,而和重担一起崩毁的,或许还有某种名为责任的东西。
他攥紧的手机跌落在病床上。
在他向自己的父母伸出手之前,手机的页面上有着些许的文字在蹦跳。
那是一本,一本名为《无限恐怖》的网文。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