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拉冈做了一个梦,一个白城中的梦。
他梦见现在还光洁明净的白城正在火焰中燃烧,他看见天穹之上有着巨大的阴影压下。
他看见流星宛若暴雨,连绵不绝。他看见那虚空中的无数气根垂落,撕扯着大地将岩石土块连同上面的人畜尽数拔起。而银色的月光则高悬于阴影之外的天,冷漠地注视着这片行将毁灭的大地。
末日已至。
他手中的剑软弱无力。
在沸腾蔓延的火海和惨叫哀嚎的濒死亡骸之间,他向着白城的深处踟蹰前行。同伴们全都不知所踪,而他也只能够走向一个既定的命运。
一个除了死亡以外再无他路的命运。
但在那之前……
他来到了一座神殿——那是姜玉曾经见过一次的神殿。而神殿中的祈祷者有着万千容颜。
亚拉冈没有看到那万千容颜。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张哀戚而绝望的脸。
他的爱人,亚雯的脸。
他的亚雯早已死在了瑞文戴尔——造物主的神光之下一切都灰飞烟灭。没有任何魔法,任何铠甲能够抵御哪怕一个瞬间。
但亚雯就在这里。
“你能为这个世界,戴上这顶王冠吗?”她的手中捧着一顶王冠,那由荆棘制成,外部的轮廓已然有些破裂。并从荆棘的尖刺间,不断淌落殷红的血。
那是力量,阿尔达世界的力量。只要能戴上它,整个世界就将由戴冠者所指掌。而这或许也是阿尔达世界最后的挣扎希望。
“亚雯。”人类游侠凝视着眼前的形体,他将手伸向冠冕的环上。
器物总归要有主人才能发挥力量。但不同于生来便背负使命的灾厄魔剑,阿尔达并没有便利到随便选择一个容器都能够将自身的力量盛放。那有着亚雯面貌的形体满怀期望地看着亚拉冈伸出的手,然而那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希望,却又在下一刻化作了绝望。
他做不到,哪怕他的双手鲜血淋漓,他也拿不动那顶王冠。
拿不动,用尽全力也拿不动。
血肉剥离,露出白森筋骨也拿不动。痛苦在这一刻充斥了游侠的心胸,而比起痛苦,更多的则是对自身弱小的悔恨。
“啊啊啊啊——”他最终只能够发出发狂的怒吼。
“你戴不上它。”王冠离开了他的手。女子的声音,已然如铁锈一般空洞。“已经没有人能够戴上这顶王冠,已经没有人能够拯救这个世界了。”
死寂。
白城之外,惨叫逐渐被爆炸和吮吸所覆盖。
“……甘道夫可以。”游侠用力咬了咬牙。
“它不可以。”然而亚雯的形体却否定了他。“它是迈雅,它的力量来自于诸神。而现在,正是诸神的造物主要让一切灭亡。”
“甘道夫不会背叛我们。”男人语气坚定。
然而世界的幻影只是忧伤地注视着他。
无言。
“那其他的……”他想起了一些其他的身影。
然而被否定的结果还是一样。
“没有理智的战士,哪怕再强大,又能怎样?”
‘轰隆——!’一声炸响,像是有巨大的陨星撞击在白城的外墙。神殿的顶端顿时有着尘土砂石簌簌落下。而亚拉冈眼前的一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淡化。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眼前的亚雯。然而阿尔达的幻影,却只是哀婉地看着他。
“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了,什么都阻止不了我们的灭亡。但是你还有希望,人类还有希望……从这里逃走吧,亚拉冈,或许,你还能够……”
它的形体崩散了。
它所构造的梦境也崩散了。
来自登丹的游侠猛地睁开眼睛。他正躺在现实中米利斯提力斯的休息室里。
他的双手还残存着痛感,还有着血肉被荆棘撕开,受伤的痕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他心中的危机感便膨胀到一个无可比拟的区域!那就好像一座山即将朝他当头压下,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
‘轰——!!!’
眼前的房顶在一瞬间支离破碎,从天穹垂落的庞大根系映入眼底。那是根植于虚空之中的庞然巨树。而它的根系正在捕食大地!
新生的树是无智慧的活物,它会本能地让根须刺向营养最为充沛的土地。而米利斯提力斯作为汇集了刚铎大量人口的临时首都,它绝对会成为被本能捕食的第一个目的地!
逃!
游侠的身体灵巧地弹跳起来,避开了一根宛若水塔一般的粗壮根须。他脚下的石质建筑在顷刻间便在树根的贯穿下支离破碎,并伴随着城塞依托着的山峦破碎的声音。
为什么会是现在!?
为什么会是这时?!
游侠的内心满怀惊怒,他明明已然组织起了一支大军。他明明已经运用了那个名叫姜玉的男人所留下来的遗产,整合了这片大地上最后能够用来战斗的势力。
可为什么天穹之上,会降下巨树的根系!?
“亚拉冈!”有声音远远传来,那是充满急迫的声音。又是一条庞大的气根从天穹之上垂落,而游侠此刻已然无从回避!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