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瑾萱搂着李惑拍了拍。
她本来想说:不然我们做场戏,大吵一架,然后你拂袖而去,出门直接左拐去甘露宫。不用说什么原因,就让满宫的人猜去吧。这样一定可以刺激背后黑手,加速她们的动作。
结果,她的“不”刚说出口,就看到李惑抬头,漆黑的眸子里都是怨念。
那黑气简直要从他的脑袋顶上飘出来了。
梅瑾萱赶紧把后面的话咽回去,用哄孩子的口气说:
“不...不然我们早点休息吧。”
李惑不动,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看透了她之前的小心思。
梅瑾萱竟然有点心虚,仿佛自己是压榨农户的大地主,一瞬间似乎收到了内心的谴责。
梅瑾萱眨眨眼。
好吧。
她心中叹气。
下一刻,女人俯身,披散在身后的黑发滑落,像帘子般遮盖了两人的面容。
只能看到男人修长的手由拥抱的姿态变化,瞬间收紧,抓住女人的外袍。那手在浓墨一般的发丝中间若隐若现,浮出一抹露骨的白。
之后的几天,李惑一改之前十天半个月来一次后宫的状态,天天戌时准时离开两仪殿。进了后宫也不往别处,直奔承乾宫。
有新来的秀女不死心,毕竟在殿选之后她们再也没有见过皇帝,于是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在路上截胡。
今天在必经之路上唱歌。
明天在花园里跳舞。
后天还有一个狸花猫突然跳上龙辇,吓了李惑一跳,险些没有折下轿来。
可想而知,这位林婕妤的后果。
被禁了足,降成了美人不说,还害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在御驾连续出现在承乾宫门口的第五天,甘露宫里,有人坐不住了。
“充媛,咱们要不要也做点什么?”
锦绣说话地时候,司徒蓁正在往一件绘有山水图的玉壶春瓶里插花。
司苑司那天之后也送了牡丹过来,不过她没要世人常爱的艳丽品种,只挑了迟兰、灰鹤、金谷春晴、金丝贯顶这样,浅紫、粉紫、淡粉、雪白的素雅之花。
现在她手里拿着的就是如一捧新雪的金丝贯顶,配以木莓枝叶和雪柳,做一幅欺雪凌霜的高洁之景。
其实她不爱插花,就像其实她并不喜欢那些白的蓝的青的的衣裙一样。
但是没办法,别人要求她喜欢,因为男人大多喜欢。
为什么一个牧牛郎的故事能流传千古?
因为男人就爱把仙女拉下神台。
他们骨子里的恶劣驱使着他们,让他们把白的玷污成黑的,把娇艳的撕成破碎的,把高贵的践踏成低贱的。
之后,他们再为此庆祝狂欢。
咔嚓。
司徒蓁拿着剪刀截下一段枝干,插进瓶子里,调整位置。
她插花的手艺并不好,没什么天赋,但是“插”得这个过程足够优雅,足够飘然就够了。
每一个抬手,没有眼神,每一次抚弄自己鬓角的发丝都是精心设计过,演练不下上百次的。
哪怕应该“欣赏”的人不在,她也没有丝毫偏移。
一举一动都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耐心插完一瓶花,司徒蓁拿起玉壶春瓶在阳光下左右观赏,而后才说:
“急什么?”
“别人都做,我们也做,就是落了下乘。”
“再等一等。就算陛下回心转意想要给予贵妃椒房之宠,也得看前朝的臣子们同不同意。那位也说了,不要和贵妃正面交锋。前几天风头太过,正好,咱们这几天静一静,避一避风头。”
不得不说,司徒蓁还有她背后之人的确是棘手的敌人。
李惑破天荒地连宿承乾宫,不光是缓解之前的心灵创伤和疲惫,也是诱敌之计。
人一般不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产生占有欲,只有得到之后又失去才会让人嫉妒得发疯。
所以,李惑向梅瑾萱提出,晾司徒蓁一阵子。
从炙手可热瞬间跌落冰谷,就算司徒蓁发疯也会慌乱吧?
要的就是她慌。
所谓病急乱投医,当一个人急切无措时就会去寻找可以解救她的人。
他们在等着司徒蓁找她背后之人商议。
只要她一动,就能抓到她后面的尾巴。可哪成想,司徒蓁以静制动,根本不往圈套里钻。
别说跟踪司徒蓁找人了,就连甘露宫里的宫女太监这些日子都没有乱逛的。好像一只大蜗牛,老老实实地缩进自己的壳子里。
转眼四月流逝,来到五月。
梅瑾萱坐在承乾宫榕树下的石桌前,手拿黑子落在棋盘,她说:
“看来得加码了。”
两丈高的榕树在榕树里是能算是幼儿,但它的树冠却很大,如果在白天,能在地上铺开一个将近三十尺的阴影。
凑近看才发现,这竟是两棵榕树,它们以一种怪异扭曲的姿势缠绕着,躯干似蛇亲密交颈,但树冠却南辕北辙分向两边,再无交集。
树影下有一个石桌,两张石凳,很简单。
石桌上两旁坐着这世间最尊贵的两个人,他们中间摆着一个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