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瑾萱很快睁开眼睛。
她和女子对上视线,谁也没有先转开眼神。
蛛丝一般,透明又粘连的氛围在两人之间编织,最后形成一张大大的蛛网。
梅瑾萱应该反驳的。
但是重遇故人的惊讶与涩然,让她的舌头僵硬起来。
然后,她从女子的眼睛里竟然又看见了之前的梦。
有一个男人在对她招手,说着:小月亮,过来。
梅瑾萱喉咙滚动。
女子没有放过她一丁点儿微小的表情。此时看出梅瑾萱平静外面下的怅然无措,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她的眸光流转,一眨不眨地凝望着梅瑾萱。
好像在说,果然是你。
又好像在说——好久不见。
梅瑾萱继续沉默。
可能是她失声太久,刚刚还在中风边缘的齐阳侯,突然又活了过来。
他抓住她的失神,以为她是心虚了、害怕了,于是兴奋地大声呼喊:
“好友相见,贵妃无可辩驳了吧?!”
梅瑾萱眨动眼睫,终于从女子的眼睛里移开,再次看向齐阳侯。
不过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十几年时间,亲生父子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何况是什么……朋友?齐阳侯,就算你是一个只能靠女人,还没有自知之明,过河拆桥宠妾灭妻,又被女人耍得团团转的憨货,也请你有时候稍微转动一下你那蠢钝如猪的脑子!有一点常识。”
几句话,总结了齐阳侯的一生。
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完全让人无法反驳。
眼看着齐阳侯的脸又紫了,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苏太师适时干咳一声,阻止梅瑾萱再说下去。
梅瑾萱现在的心情的确极差,心里在和白婷对视之后,陡然升起的无名之火,一股脑地发泄向齐阳侯,恨不得把他烧得飞灰湮灭!
但是她听到了苏太师的声音,瞥去一眼,竟真的硬生生把火气忍了下去。闭上嘴巴。
她闭嘴了,齐阳侯的嘴还能张开。
就听他指着梅瑾萱,什么风度都没有了,宛如泼妇骂街一样,口沫横飞地吼着:
“有本事你就验身啊!你不敢验身,你就是心虚!本侯以项上人担保,你肯定是徐静嘉!你就是逃奴!”
要不是身边刑部尚书眼疾手快抱住他的腰,他的手指能挥到梅瑾萱的鼻子上去。
”够了!“
坐上沉寂许久的男人出声。
不怒自威地声音响在殿中,好像一瞬拔掉了所有人的舌头。
齐阳侯身体僵直,悻悻收回手臂。
“你们把这当成什么地方!你们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帝王之怒,震动天地。
发疯的,抓狂的,看热闹的都不敢再动。
满殿众人齐齐跪倒在地,高呼:“不敢。”
李惑森冷的目光在大臣身上一一略过,最后看向梅瑾萱:
“贵妃。你愿意如齐阳侯所说,验明正身吗?”
梅瑾萱抬起头颅,仰视皇帝。
李惑的眼睛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愤怒,反而很宁静。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发慌。因为,你永远猜不透他的想法。
梅瑾萱感受到自己身上,还有周边朝臣们的注视。
他们都在等着她的答案,他们都在等着最后的结果。
其实从今天她来到两仪殿,不,是从早朝时齐阳侯禀奏开始,她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她必须验。
不验,就相当于——她承认自己就是徐静嘉。
梅瑾萱心下微沉,开口:
“臣妾,愿意。”
齐阳侯露出小人得志的表情。
……
梅瑾萱这边松口,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惑的命令很快,让人怀疑他提前打好了腹稿。
“请淑宁大长公主入宫。”
“请端柔太妃。”
“宣太医。”
最后,李惑看向刑部尚书:
“你再从刑部挑一个来吧。权当监管。”
刑部尚书许劲躬身:“臣领命。”
刑部大牢有时也扣押犯官家眷。但罪名没定时,谁也不敢说,他们就无法翻身。所以为了不落下侮辱妇女的罪名,也为了不得罪人,刑部是有专门的女性提牢官来对女眷搜身验身的。
许劲就紧急调了这么一个人入宫。
在等待的时间里,梅瑾萱忍不住再次去看白婷。
正巧,白婷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两人目光再次碰撞,带着看透彼此的心知肚明。
霎时,火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