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婕妤双手交叠放于胸前,弯膝低头:“贵妃娘娘安。”
来人没穿披风,只着一套淡粉色的衣裙。上袄和马面几乎都是纯色的,有一圈兔毛装饰,虽然不华贵,但在这白茫茫一片的园子中却像一朵粉梅,娇嫩非常。
而比衣服更打眼的,是穿衣服的人。柳眉颦颦,杏眼含波,皮肤赛雪白三分,透着一股青色。虽不是倾国倾城的艳丽之美,但也是清秀可人,微微透出的病弱之感,更惹人心生怜惜。
“免礼。”
梅瑾萱走近两步,上下打量着姚婕妤。不是她少见多怪,而是真没见过姚婕妤这么打扮自己。
姚婕妤平时不是白的就是青的,总之什么素净穿什么,话也不多,也不争宠,在皇帝面前更是恨不得溶于背景之中。怎么,今天转性了?
姚婕妤见梅瑾萱不说话,心里更加忐忑,细声细语地问:“娘娘,这是在找什么?”
找什么?当然是在找放她进来的人。
梅瑾萱收回扫视四周的目光,笑道:“没什么。只是好奇,姚婕妤今日怎么来我这里了?”
最后梅瑾萱还是没有问出——你怎么进来的,这种话。
因为她看眼前的小美人快要抑制不住抖成筛子了。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实在不忍心再给她难堪,怕她当场晕在这里。。
这时,姗姗来迟的素晴看着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姚婕妤,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她就是放姚婕妤进来的人。梅瑾萱吩咐过,承乾宫不见人,但是今天确实事出有因。
姚婕妤像是感受到了身后无声的催促,小心抬头看了梅瑾萱一眼,目光又快速移走:“臣,臣,臣妾,是想.......”
姚婕妤只说了四个字,就大喘了一口气。那架势,把梅瑾萱看得都胆颤——担心她下一口气喘不上来。
梅瑾萱心里也嘀咕:自己有这么可怕吗?她也不吃人啊。就算往日风评不好,可之前没害过姚婕妤,怎么就怕成这样?
可能是梅瑾萱的沉默带给了姚婕妤更大的压力,就见姚婕妤的眼神开始飘逸,寻思了半天,没敢直接说明来意,只挤出一句:
“娘...娘娘,臣妾是江南人士,自幼看着母亲下厨,也习得一二。虽,虽不是什么厉害的手艺,但自认做鱼,颇得母亲真传。”
姚婕妤目光越看越低,最后垂到梅瑾萱绣着海水江崖纹的裙脚上。
“臣妾来之前,就在厨房,炖上了鱼羹。不知娘娘可否赏脸,来玉竹阁,一...一起用膳。”
梅瑾萱:?...???
她的疑惑克制不住挂在脸上。
梅瑾萱缕着这话的逻辑:来我的宫里,邀请我,去她的住处吃饭?
这步骤,是不是有点奇怪?
但梅瑾萱疑惑归疑惑,还是瞬间反应过来姚婕妤的用意。
她,有事相求。
可是梅瑾萱现在实在没心情掺和后宫的那些纷扰,她当即拒绝。
“不必了,多谢你美意。我宫中已经备了膳,姚婕妤请回吧。”
梅瑾萱语气温和,但转身地动作却很果决,看起来不想再给姚婕妤半分劝说的机会。
素晴大声地叹了口气。
她是真没想到,这位婕妤可以这么不争气。给了她机会,还抓不住。
姚婕妤一下慌了。她只是想迂回着请梅瑾萱先到玉竹阁,看到她的困境是真实的,她再顺势跪求。没想到,梅瑾萱根本不给她机会。
她无措地回头看向素晴,但是素晴已经眼观鼻鼻观心,自觉仁至义尽。
姚婕妤心脏停顿一瞬,她习惯性退缩,仿佛觉得人生已经了无希望。可是下一刻,想起还躺在床上的儿子,绝境之中,她又生出勇气。
于是再顾不上什么“是否冒失”“会不会让贵妃厌烦”的恐惧,姚婕妤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对着梅瑾萱的背影大声呼喊:
“贵妃娘娘!求贵妃娘娘救救裎安,救救三皇子!”
梅瑾萱脚步顿住,回头去看。
姚婕妤已经把头埋在手臂之间,不顾寒冷匍匐在雪里,长跪不起。
这是一个母亲卑下又绝望的祈求。
......
姚婕妤的事,说复杂其实简单,说简单但也复杂。
秋天时三皇子湿漉漉地回来,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湖里。后面三皇子感染风寒病了半个月,可是等三皇子重新去文华殿上课后,就变得越加沉默。最近更是手上、腿上总有淤青。姚婕妤每每问起,得到的答案都是路滑摔得。
昨日,李裎安下学回来,眉骨上竟然破了一个大口子,流了半张脸的血。浑身衣物,从里到外都被雪打湿,一路走回来又被冻成了石疙瘩。
李裎安身体本就瘦弱,如此一遭,连夜发起了高烧。姚婕妤连夜去请太医,可是值守的太医却都被贤妃的启祥宫召了过去。姚婕妤就这么心急如焚地熬了一夜,等到五更,终于有一位太医来了玉竹阁,帮三皇子处理了脸上的伤口,开了退热的药。
姚婕妤哪怕心里肯定儿子是被人欺负了,但她自觉人微言轻,眼看三皇子没有性命危险,也打算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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