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岁月不知流逝,
那句再等等,就等到了油尽灯枯前,
从噩梦中突然惊醒,陆仁亿已经起不来身了,缺乏盐的摄入,虚软无力是正常的表现,
回想起噩梦里的一切,他努力的抬起手,拍拍在他右手边的邵追,“邵追,邵追,你醒醒,醒醒!”
陷入昏迷的邵追回应不了陆仁亿猫儿似的的轻轻拍打,
“邵追!”
他强撑起上半身,却因为不着力砸在了邵追身上,
瘦了很多的陆仁亿也还是男人,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砸人也会疼,可邵追连声闷哼都没有了,
颤抖着把手放到他的鼻翼下,
浅浅的,微弱得几近于无的呼气在陆仁亿艰难的等待里,如阵轻风,拂过他的手指,
还好,还好,还有气……
趴伏在邵追身上的陆仁亿眼眶里盈出两行泪,
死亡面前,他好想退缩,缩家里,缩回他的房间,做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朝九晚五,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没事就骂骂煞笔老板,看看短视频,玩会游戏,享受不健康的路边摊做夜宵,
他想起另一人,用微弱的声音喊:“白行、白…行,醒醒,醒醒好吗?”
静默,
他没能得到一丁点的回应,
把自己艰难的从邵追身上,挪下来,手指无力的戳到闵白行的鼻下,感受了许久,才有点湿润的水汽被呼出,
都快要撑不下去了啊,
陆仁亿模模糊糊的想着,
那就,动手……吧,
是他,才有了小虎多活的生命,不然在失去了父母的庇佑,生活都无法自理的他甚至不用等下一场水雾将他蒸熟就会死于饥饿,死于蝗虫之口,
多活了两年半,到最后都要死,他只是提前来收回他的命了,
郑小虎是环着他的腰睡着了,不用多余的寻找,垂下手,他就能碰到那个小小的身子,
骨瘦如柴的手指缓缓环上小孩子脆弱的脖颈,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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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
一束浅浅的、暖暖的、不会让人受伤的光照到了上半身,
回家了吗?
陆仁亿费力的眯着眼,视线很模糊,他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
久到眼球再接触光亮的时候,无法具体成像,大脑也处理不了光折射在视网膜所带来的信息,
枯瘦的手在地上划拉,
他想把自己全放到光束里,
没能回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就让他活在光里吧,
黑暗里太冷太孤寂了。
缓慢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直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才勉强将自己的全身都浸泡在金色的光束中,
在金色光束中,静静的蜷着,
有暖流从天上而来,抚慰身体本能产出的无边饥饿感,
一遍又一遍的洗刷着上下,暖洋洋的,很舒服,
这大概是他临死前,最后一个美梦吧,
好可惜,他只梦到了光,没能梦到他最爱吃的美食,也没能在梦里在见见他阔别三年之久的家人,
爷奶、小妹、还有爸妈,他好想好想他们啊,
晶莹的泪珠从无神的眼里汩汩淌出,在光的照射下泛起两条金色的光泽,
陆仁亿在金色光束里等啊等,
等了许久,他的意识并没有逐渐消散,饥饿感却消退了,
动了动,力气在身体里得到复苏,
一翻身,他居然就坐了起来,视角也在恢复,借着光束的照亮,他看清了自己举在身前的双手,饱满的血肉在松弛的皮下像吹气球一般鼓胀了起来,
被撑开的皮肤是久未见光的病态白,随着血肉的充盈,病态白的皮肤也有了血色,手背上浮起了交错的青筋纹路,
不是爆起凸出的恐怖感,像是在白玉上精心的雕刻图案,华美中带着丝贵气?
使不上来力,支撑不住身体的双腿虽晚了手臂一步,却也在恢复,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细嫩弹滑,
完美就好似他是去美容院做了一次全身是 Spa,从来也没有去过异世并在哪艰难求生过,
是这束光,在疗养他!
在光里又待了许久,他在等待血肉填满双腿,
这期间他也没有闲着,眼睛恢复后,他之前的一点玩手机玩久了带来的轻度小近视也被修复了,
端详着手掌心上的细细纹路,手臂分毫毕现的汗毛,
他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清楚过,
仰头去看从天上打下来的光束,光线不刺眼,但光源离他太远了,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屁股下坐着的是银色的光滑,不反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曲起手指敲击,传回了沉闷的厚响,底下不是空心的,陆仁亿以自己多年挑西瓜的经验发誓,
光束之外,是让人不想触及的漆黑,
除他以外,并不见他人。
掐了把自己的手臂肉,清晰的疼痛验证着这一切,都不是他死前的妄想,
那邵追和闵白行呢?
还有,那个曾被他握住了脖子的小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