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睁眼,坐起身,望着怒色满面的薛清泽,清泠泠的眸子沉静无波,反问道,“薛太医认为我该如何?”
薛清泽寒着脸,“秦铮那般在乎你,你根本没有心!怪不得连亲生儿子都能舍弃!都说秦铮冷血,你才是真正冷血的那个!”
沈翎平静道,“薛太医一定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薛清泽狠狠拧眉,“你讽刺我?”
沈翎微微摇头,“我没事了,薛太医请回吧。”
这人从一开始就对她有成见,也有探究。但她并不想跟秦铮的这位朋友有太多交集。
“夫人……”青辞开口,眼圈儿红了。他是个孤儿,快饿死时被秦铮捡回来养大的。昨夜因为沈翎的冷静,青辞坚信秦铮没死,但此刻,他心如刀割。
沈翎也没管青辞伤心难过,她走到门口,静静望着外面大雨如注。
风吹着雨丝打湿了沈翎前额的碎发,她伸手,雨水砸在掌心,冰凉凉的。
秦铮真死了?
她脑中浮现出青山村月下初见那人时的情景。
两人认识不过一月有余,合作颇为默契,算得上是朋友了。
在沈翎眼中,秦铮是个好人。他表面冷漠不近人情,但比这世上大部人都讲道理有原则,他是真诚的,也始终尊重她。
沈翎喜欢跟秦铮打交道,舒服且安心。
但从东方旭口中得知秦铮死讯,她却没有半分伤心。因为这事儿,赤焰昨夜就说过了。
而她不信。
皇帝派太子来传死讯,正好印证沈翎昨夜的分析——皇帝知道秦铮的行踪。
既如此,他就不是独自一人。否则,他死在崖下,除了雪月楼的杀手,应该无人知晓。
且,沈翎是重生之人。前世她死在十七年后,那时秦铮还活着。她重生后做出的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选择,导致她自己以及与她相关之人的人生轨迹,都在发生变化。
这便存在很大变数。因她而改变人生的人,已无法再根据前世记忆判断生死。
但她依旧相信秦铮还活着,直觉,且事情的确存在蹊跷。
门外雨声哗哗,身后传来青辞压抑的哭声。
沈翎决定就让他哭吧。如果是真的,该哭。如果是假的,也要让人看着逼真。
这是她在东方旭面前“晕倒”的原因——作为秦铮新婚的夫人,她应该是那样的。
至于薛清泽的质问,沈翎根本不在乎。
傍晚时分,风消雨歇,天色倒又亮起来。
大街上行人渐渐多了,都在议论秦铮的死。他作为尧国百年不出的神将,他的离去对尧国的损失不可估量,也让百姓忧心凉国若再来犯,谁又能力挽狂澜?
沈翎低着头走出慈安堂,脚步沉重,登上停在外面的马车。
慈安堂门窗紧锁,挂上了歇业的牌子,没有写期限。
青辞眼睛红肿,驾车带沈翎离开了。
……
将军府各处仍挂着成亲时的红灯笼和彩绸,沈翎叫青辞都撤了。
“夫人……”青辞哽咽。他好希望沈翎告诉他,秦铮不会死的,都是假象。可她这次没有说……
沈翎平静道,“你想哭就哭,哭完去干活。”
青辞抱着一棵树放声大哭。高高的个子,但还是个大孩子,而秦铮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是夜,沈翎看书到子时才睡下。
翌日,府里各处换上白灯笼,成亲时贴的大红喜字也都撕掉了。
沈翎闭门不出,交代青辞暂时不必管赤焰,饿几天死不了。
第一个登门的是雪衣。
沈翎身着白裙,墨发垂肩,独自坐在院中。
“你没事吧?”雪衣坐在沈翎对面,压低声音道,“那日赤焰突然出现,也没说什么,我想起答应你的事,就转告他。你不会把他杀了吧?”
沈翎摇头,“我哪敢杀雪月楼的二当家,也没能耐杀他。”
“那他人呢?”雪衣不解。她的车夫亲眼看到沈翎把赤焰扛在肩上带进了慈安堂。
“不知道。”沈翎眼眸低垂,声音低沉。
雪衣深深叹气,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
“碧云如何了?”沈翎问。
“她好很多了,这两日都没发狂,你开的药还吃着。”雪衣叹道,“但仍是不愿说话。”
“你知道雪月楼的大当家是谁吗?”沈翎突然问。
雪衣敛下眼眸,摇头道,“这我不清楚。”
沈翎知道雪衣并非为看望她,而是来打探赤焰下落的。两人立场不同,做不了朋友。沈翎为风月楼的姑娘医治,也是因此事跟她想调查的仇嵩直接相关。
气氛沉默下来,见沈翎不再说话,雪衣起身告辞。走到院门口,又回头深深地望了沈翎一眼。
待她离开将军府,正好碰到仇嵩来了。
四目相对,雪衣面无表情,仇嵩平静地收回了视线。仿佛根本不认识。
……
沈翎刚想回书房,接到禀报仇嵩来了,便又坐回院子里。
“小沈,你还好吗?”仇嵩快步走进来,满面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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