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让原本肆虐的洪水如猛兽般狂躁,轩辕墨坐在马车中,探头朝外望去。
哪里还能看得见房屋良田,入眼皆是一片滩涂,决堤的洪水将一切都掩埋在了地下,包括无数百姓的性命。
轩辕墨从未有过如此心惊的时刻。
他是天启高高在上的太子,虽说从小无人庇佑,但生来也是锦衣玉食,受万民敬仰,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尊贵皇子。
可如今他成了一个弱女子,借着林清芷的身体来到了泞州,亲眼见证了普通百姓的无力和无奈。
都养都是要拼命活下来,他以前却从不知道世间百姓的生活比他要苦上许多,一场大雨就能让人失去攒了半辈子的心血。
百姓们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房屋被洪水肆无忌惮地吞噬,而他们除了逃还是逃,并无任何办法。
然而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却因着种种原因导致堤坝年年决堤,周遭百姓年年遇难。
轩辕墨甚至不敢想象他每年都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得到的一切付诸东流,该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心境。
若不是李逸在前方带路,或许他也会成为被洪水吞噬的一人。
这样的想法让轩辕墨觉得一阵悲凉,或许在这一刻开始,他才真正理解林清芷为何会对李虚怀咬牙切齿。
暂且不说李虚怀是不是在堤坝修建中贪赃枉法,但就他作为一方知州,年年守不住堤坝,无故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就该遭人唾弃!
马车到达泞州城附近时,轩辕墨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因为前方聚集的百姓太多,马车根本过不去。
轩辕墨隔着老远就听见了林宇站在城墙上安抚百姓的声音:“朝廷调拨了足够的赈灾粮款,不日就会送到泞州城,请诸位乡亲稍安勿躁,耐心等上两日,本官保证一定会协助各位重建房屋,重修良田!”
然而,泞州城外的百姓并没有耐心听林宇的言辞,甚至有人抠了地上的泥巴捏成一团,朝着城墙上扔去。
“放屁!年年都是这样的说辞,我们早就听腻了!”
“听腻了!听腻了!”
“有这会儿功夫不如多施两碗粥给我们!”
“狗官!下去吧!”
“施粥!施粥!施粥!”
……
轩辕墨原以为他来泞州只是暗地里帮些忙,保证林宇的安全,可他竟然没想到变故一出接着一出。
泞州竟然如此之乱,那些百姓根本不把朝廷任命的监当看在眼里。
不仅有人朝着林宇扔泥巴,人群中甚至有人试图冲过侍卫的长枪,往泞州城内涌去,看他们的样子怕是恨不得当场把林宇撕碎!
幸亏此刻的城门是紧闭的,一时半会儿根本打不开。
泞州城地处西南,地势略高,是涝灾中唯一不会受影响的地方,所以每年天灾之际,有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就会往这里来。
如今的城门外聚集了少说有上千人。
在此之前,暴雨连下了有数十日,泞州城周围早就是汪洋一片。
有侥幸逃出来的百姓,第一时间拖家带口地进了泞州城,像轩辕墨他们来的晚的,如今只能被困在城外,因为里头已经容纳不下了。
轩辕墨下了马车之后就一直在四处查看,放眼望去,只见城外高地处搭建了不少临时住所,时不时有士兵穿梭其中,对一些看起来格外羸弱的百姓嘘寒问暖。
那场景怎么看都不像是官府不作为,反而是面面俱到,甚至亲力亲为。
有吃有住,官府也没有放任不管,为何城外的百姓还如此情绪激动?
吵闹着要进城不说,甚至试图动手殴打朝廷命官。
难道连普通老百姓都能看出来泞州祸患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因此才积了怨气?
若是这样的话李虚怀未免也太无能了些。
轩辕墨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李逸仿似看到了轩辕墨的不解,他将轩辕墨带到相对安全些的地方停下:“听我爹说,今年的受灾百姓似乎跟往年不同,有人混在其中捣乱。但是流民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不好清查。”
原来如此。
轩辕墨点点头,姑且信了他的言辞。
倘若真有人想趁乱闹事的话,这种时候再好不过。
只是闹事的人图什么呢?
虽说跟百年前的天启相比,如今的天下确实乱了些,边陲小国年年对天启宣战,但这里是泞州。
泞州虽说不在天启腹地,但四周都是天启的地盘,西南边陲亦有岳阳王镇守多年,纵然是外敌入侵,企图挑起民怨,从内部瓦解天启,那这里也不是一个上好的选择。
倘若他轩辕墨是他国安插在天启的卧底,有功夫在这里挑拨离间,还不如直接暗中杀上一片手无寸铁的百姓,直接栽赃给天启官府呢。
再不济还能下药,传播瘟疫,总是有办法闹得人心惶惶。
到头来,逼得官府暴力镇灾百姓,怨声载道,总比站在城墙底下怂恿嚷嚷来得更痛快些!
想归想,但轩辕墨来泞州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林宇的,如今却被困在城外,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焦急地问着李逸:“你可有法子让我们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