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众人各怀疑惑睡下,只有肖元元一人惊醒了过来。
肖元元喘着沉沉的粗气,坐起身来,向外看去床帷外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一旁的婢子被惊醒了,连忙上前问安道:“肖娘子,可好些了。”
肖元元看了看,认出了她是晋王妃的侍婢,便客气的问道:“这位阿姊,有水么?”
那婢子连忙倒了水来,肖元元一连喝了两盏,才渐渐缓和下来。
“这里是哪里?”肖元元虚弱地问。
“这里是庞家驿,医倌说娘子受惊病倒了,”那婢子回道:“要不要再加盏灯过来!”
估计是觉得肖元元被吓病了,胆子小会怕黑。
肖元元摇摇头,脑子一片混乱,回道:“不用。”
“那——娘子是否要用些吃食?”婢子又问道。
“不用。”肖元元现下没有一丝胃口,用手扶着头道:“我没事了,你先去休息吧。”
“是。”
支走了晋王妃的侍婢,缓缓躺了下来,肖元元松下一口气,一想起下午的情形,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晋王杨广,虽然知道他是未来的隋炀帝,可肖元元自见到他以来,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家公子。英俊、聪明、尊重晋王妃,待人和善。即便与肖元元相处久了,私下里偶尔也会绊几句嘴,但绝不是狠戾之人。
肖元元很多时候,甚至都已经忘了,这将是一个集千古恶名于一身的帝王。
可是今天,一场小小的遇袭事件,那一排整整齐齐的尸体,好像每年秋冬时分自己塘子里捞出的一排排的鱼。
还有参军将士那训练有素的砍杀动作,还有晋王妃神色淡然间的话语,以及在杀死了那么多人之后,一身纯白不沾一丝血气的晋王,连刚刚十七岁的萧珏,都能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屠杀。
一切都那么的冷峻无情,连空气都弥漫着刺骨的凉意。
肖元元觉得,真正凶恶的不只是晋王,是整个大隋。
在反复回想之中,肖元元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捱到了天亮。
天色一亮,各参军奴婢都已吃过饭,各自做行路准备去了。
驿馆大堂内,萧珏与晋王夫妇一起用着早膳,萧珏三五口填饱了肚子,道:“我去给元元送些,顺便看看她。”
晋王妃连忙叫住他,训道:“大早上的,你一个外男怎能去看一个女子的闺房,万一元元还未梳洗,岂不是失礼?”
萧珏道:“我就在门外敲门问一问,待她梳妆好了,我再进去也可呀!”
晋王妃道:“你放心,我问了昨夜侍疾的奴婢,元元夜里醒过。只是身子还弱,你让她多睡会儿,这饭食大不了拿到车上吃。”
“元元——”萧珏一抬头,就看到肖元元从楼上走了下来。
肖元元先冲萧珏点了点头,后向晋王和晋王妃行了一礼道:“殿下,王妃。”声音微弱,还有些嘶哑。
“不必多礼,你昨夜就没吃东西,快坐下来吃些早膳。”晋王妃连忙叫道。
“多谢王妃。”肖元元依言坐下,不过一会,驿馆的驿卒端来了些米茶小菜,肖元元慢慢吃了起来。
萧珏本想问问肖元元的病因,又见肖元元正吃得认真,不好打扰,便默默的等在那里。
晋王放下筷子,撇向肖元元,直接问道:“肖元元,你昨日可是从本王身上,看到了什么东西?”
肖元元抬眼看了晋王一眼,慢慢咽下口中的吃食,简单回道:“没有。”
晋王妃悄悄拉了拉晋王的衣摆,想劝晋王莫要太过心急,起码让人把饭吃完。
晋王没有理会,而是接着又问道:“昨日张医倌说是受惊心悸,你看到了什么?吓成那个样子!”
三个人的眼睛看向肖元元,都想知道这个答案。
这个问题其实也好回答,肖元元喝着汤,回道:“死人。”
这个回答三个人都不信,“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晋王反问道。
肖元元有些倒胃口,稍稍缓了缓回道:“我没见过死人!”
这道理是有几分,但就是不可信,晋王接着逼问道:“那你怕本王干什么?”
肖元元放下手中的汤碗,向着晋王妃道:“奴婢吃饱了,先上楼收拾一下行李!”
晋王将手向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肖元元,你今天倒是不怕本王了。”
肖元元转过头来,面色苍白,目光清冷,回道:“今天也怕,因为昨天那些死人,都是殿下杀的!”
晋王脸色一青,这话说的坦白,坦白的话往往不好听,晋王气得声压都低了:“肖元元,你莫以为阿姊保着你,王妃护着你,你便可以骄纵任性,口无遮拦!”
肖元元垂下眼眸,认输道:“殿下恕罪,奴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晋王看着肖元元低头垂眸,目色忧惧,只觉得心中一软,口气也缓和了下来:“昨日那些是流寇,流寇生事,必然当诛!难不成你为了几个流寇责怪本王么?”
肖元元抬起头来,道:“我没有责怪殿下,我只是畏惧殿下而已!”
晋王心头一阵火起,又不知道气从何来!肖元元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