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那张俊俏的小脸,”范殿元指了指星星的脸庞,又拉过陈安,对星星说:“你再看看你妹,你俩长得这么水灵,留在这儿,多危险!”
范殿元想起了唯一的儿子和妹妹,眼角湿润,声音哽咽:“你哥死了,你还有爹和娘呢,可你妹呢,全家都没了,你姑就剩这一根独苗,她要是有点好歹,我去了地下,哪有脸见你姑?”
“你忘了你小时候,你姑对你多好,最疼的就是你!”范殿元紧皱眉头,语气急切。
儿子死了,虽然儿媳肚子里还有孙子,但女儿星星是他唯一的骨肉。
还有陈安,妹妹唯一的血脉,范殿元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外面再乱,他也得想法保住这一家人。
星星想起对她很是疼爱的姑姑,看了眼孤苦伶仃的表妹,眼神有些松动,抱着猫从箱子上跳了下来,默许了范殿元前去逃荒的决定。
范殿元埋了大部分财物,把剩下的粮食、被褥、席子、银圆等,堆放在板车上。
他牵着毛驴,套上板车,让儿媳和婆娘坐上板车。
而星星,则坐在陈安带来的板车上,由长工栓柱拉着车。
两辆驴车,在一片拥挤中,一前一后的出了城。
出城的路上,范殿元坚持自己不是去逃荒的,而是去躲灾的,最短半个月,最长一个月,过了这阵,就回来了。
家里还藏着粮食和财物,回来之后,还是地主。
而脑子缺根弦的栓柱,扛着一把长枪,牵着毛驴,时不时转过头,看看星星。
他喜欢星星,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星星靠在粮食上,和陈安互相挨着,怀里抱着猫,思绪飞到了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安看着漫长的逃荒队伍,试图屏住呼吸,但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
逃荒的人,有背着行李的,有拉着独轮车的,也有少数人,赶着驴车牛车。
大多数人都是步行,穿着打满补丁的袄子,拖着沉重的双腿,眼神黯淡,神情麻木,机械地前进着。
出了城,一眼望去,全是黄扑扑的。
大片大片长满裂痕的干土地,路边是枯黄的杂草。
脏乱的人群,混在一起,还有路边发臭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
偶尔有北风吹起,扬起阵阵风沙。
天气十分干燥,乌压压的人群,压抑的场景。
陈安抿紧嘴唇,这种感觉,令人十分难受。
到了正午时分,大部队停下脚步,捡柴火和枯树枝,开始烧饭。
去年大旱,收麦的时候没有降雨,导致庄稼枯死甚多。
到了春天,又逢大旱,麦苗全部枯萎。
到了七月,蝗虫过境,吃光满地庄稼。
到了秋季,又下起了冰雹,荞麦全部遭殃。
接连的旱灾,打碎了河南农民最后一点念想。
玉米一斗涨到九十多到一百块,大米小麦一斗一百四五十块。
农民颗粒无收,又逢山河破碎。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一斗粮,就可以换一个大姑娘。
所以,说是烧饭,其实就是灾民们,将一切可入口充饥的东西,碾碎磨成粉,然后煮成糊糊。
夏天的时候瓜蔓、山芋茎叶、花生壳等,到了秋冬,只有草根、豆子、树皮和谷糠可吃。
只有少数富裕的,用小米掺着豆子煮粥,用麸糠混着杂面做成的窝窝果腹。
而大多数人都是用柴火、榆树皮混着草根煮着吃了。
地主范殿元,车上载着百十来斤小米、白面和馒头,几袋子核桃、土豆、红薯、玉米和花生,还有两罐子腌肉和咸萝卜。
他虽然是地主,但生活在乱世中,一向机警。
瞧了眼别人的吃食,他不动声色的唤了声栓柱,“栓柱,这灾民最好的吃食也就是谷糠,咱车上拉的都是细粮,待会咱走远点,找个僻静的地方,悄悄的煮饭。”
栓柱虽然爱犯傻,但好在听话,立马赶着毛驴远离了人群。
范殿元牵着毛驴走了很远,选了一个大山坑,这才停下了车。
他知道,饿了很久的人对气味都很敏感,大模大样的烧火做饭是不现实的,便在地上挖了个洞。
现在的地十分干枯,得用点水,才能铲得动。
范殿元和栓柱一同使力,用铲子地里挖些干土块,架起一小块空地,找些干柴扔进去,把土块烧热。
等到土块红的发黑,悄悄敲开露出一个小洞口,将红薯丢进去。
等到红薯快好了,再把白面馒头丢进去烤。
这边,范王氏支起一个锅子,熬了点小米粥,里面放了山核桃和花生米。
还煮了两个鸡蛋,主要是给儿媳补补身子。
范家儿媳叫玉蓉,怀有身孕七个多月,现在正是能吃的时候。
睁开眼就是饿,她饿的心慌,眼巴巴看着煮饭的锅子。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饭就煮好了。
一人一碗浓稠的小米粥,两个馒头一个红薯。
六口人吃一小块腌肉和一碟腌萝卜。
这样的饭菜,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