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婵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这个世界之前的事了。
除了刚过来时,对于这个可以修仙的世界新鲜了一段时日,往后的很长时间,她都很忙,忙着化解那些莫名其妙的冤仇,忙着逃跑,忙着打架,忙着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
和平法制年代用二十年塑造起来的观念,在这期间不断被撕碎,然后按照这里的规则重组,这个过程中她崩溃过,煎熬过,甚至差点把自己逼出心魔。
每当自己觉得坚持不住了,就会格外想家,想院长妈妈,有时候甚至会幻想第二天睡醒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孤儿院的小房间里,阳光从窗户缝里洒进来,风吹起薄薄的窗帘,老旧的窗台上的吊兰开着白色的小花。
那只大花猫又把隔壁小卖部的小黄狗揍得嗷嗷叫,院子里有孩子在跑闹,这时候房门打开,瘦弱的女人系着围裙,披着一身阳光,半是数落半是嗔怪,佯怒道:“这几点了还不起?早饭还要不要吃的啦?”
在来此之前,姜婵从未想过,她经历过的那些毫不起眼的日常,有朝一日会变成她难以企及的美梦,只是醒来时,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来不及过多沉浸,擦掉眼泪,收拾好心情,拿上自己的剑,继续前行。
以往还会做梦,到化神期之后,便连梦都没有了。
那些过往,也渐渐被埋没于记忆深处。
燕长生的存在,于姜婵而言,是个素未谋面的故人,虽然遥远,但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只要听闻他的消息,便能有种触及故乡的亲切。
是以她虽然会时常觉得孤独,但又因此有了一种奇异的慰藉——至少有个人和她一样。
沧桑的门洞中,姜婵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抚过那行歪歪扭扭的简体字,心头升起一股难言的悲伤。
和她比起来,燕长生才是真正的孤独。
师门被灭,爱人身陨,没有亲人,没有根脚,没人知晓他的过去,唯一一个堪称同伴的,是一尊鼎,去到哪里好像都没有立足之地,漂泊如浮萍。
世人只看到他力压十方,诸圣避让的叱咤风云,唯有在这片这遗忘的废弃南天门古地里,这短短的的两行刻字里,才能窥见一丝神王的悲伤。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想要回家的人。
燕长生啊,在遥远的未来,是不是有等你回家的人?
那我呢?姜婵心想。
她和燕长生一样,又好像不一样,至少燕长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她只是一具慕容倾修炼出来的法身,所以她自出现在那个世界就是孤儿,没有任何由来,是院长妈妈把她捡回去养大的。
姜婵不知道,当初她被慕容倾从未来带回这里时,她在那个世界是已经死亡,还是突然消失了?
燕长生想回家,可当姜婵仔细去想时,又有些茫然,她还有家吗?这个世界和未来的那个世界,到底哪里才属于她?
古老的废墟始终沉默,一场寒雨渐渐停歇,姜婵将手中的断箭收起,最后回看了一眼那石墙上的刻字,垂下眼,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一个死在数千年前的人,跟着漫长的岁月,与后来的姜婵在此达成一场短暂的交集,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命运。
但都不重要了,在这个古老的城门下短暂的停留之后,燕长生会继续追寻他的归途,姜婵会继续奔赴她的未来。
隔着三千年的时光,擦肩而过。
等姜婵心绪平复时,才恍觉她已经走出去好远了,迷蒙的雾气已经彻底消散,前路越来越宽阔,入目可见远处广阔的天空,灵气萦绕成云,飘逸往来。
在她的正前方,是一块断崖,有风徐徐,吹动裙裾翻飞。
在遥远的天际,可见白玉宫阙悬浮于天,连绵不绝,七色虹桥贯空而过,纵已过去万万年的岁月,那些坍塌坠毁,战斗过的痕迹犹在,依然可见这片仙古世界曾经的恢弘壮阔。
失落的仙古世界,被遗忘的古仙庭,此刻正在眼前如画卷一般展开。
姜婵有些发愣,忽觉身侧一暖,肖潜的清亮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师父说,从这里开始,才算真正进入仙源天,我们要去的古仙庭,就在那片宫阙的最深处。”
肖潜抬起手臂,遥遥指向远处那片天宫建筑。
听见他的声音,姜婵有些恍惚,侧过头去看他,轻声道:“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比如她为什么能看懂燕长生的留字?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泪流满面?为什么会如此反常?
可他一直没问,一路走来一言不发,连带着丹阳子也是沉默的。
肖潜闻言静默了一瞬,用力握紧她的手:“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燕长生究竟有何渊源,但我想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事情,如果这令你很难开口,那没关系,我可以等的,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什么时候说,在那之前,我不会逼你。”
“但有一件事,我想现在就说,”肖潜轻轻笑了,弯起眼睛,“姜婵,无论你做了何种决定,我都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所以,你无需惧怕,无需惶恐,更无需犹豫,尽管放心的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我会一直在,摘星揽月,赴汤蹈火,无不可往!”肖潜的目光柔和,又如火焰一般熠熠生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