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文握着锄头的手紧了紧,却一脸不耐烦地说:“未来怎么样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所谓,我只问你最后一遍,那些书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今晚就全扔了。”
“孙知青,你扔啥书?”一道声音插进来。
李满瓜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农具,上来就笑吟吟打招呼:“孙知青,铁牛哥。”
孙秀文看见他,阳光开朗,大眼睛骨碌碌的,满脸机灵劲儿,每次看见都让人心里莫名喜庆。
他意外挑眉:“你咋过来了?我记得你地块不在这附近。”
李满瓜嘿嘿一笑:“我换过来的,本来铁牛哥跟杨大叔换完以后是杨大叔跟你一组,我跟他说了声,以后变成咱俩一组,回头跟大队长打个招呼就成。”
“哦,这样。”孙秀文点点头,“那敢情好,我跟杨大叔在一个组没话说,还是同辈人好,你不是正好听我数学课么,以后一块干活我抽空给你开小灶,保你学好数学。”
李满瓜激动的差点蹦起来,“真的,太好了孙知青,那我一定好好学,你不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学好知识,以后有机会参加高考,考到城里见世面去。”
“高考啊。”孙秀文笑意不自觉淡了,“这是很多人的愿望,尤其是我们院里那帮知青,做梦都想当大学生。你在乡下能有这个眼界挺难得,我见到很多扫盲班的乡亲,有的多认几个字只是为了以后能看报,有的学数学是为了出去做买卖好算明白账,像你这样正经为了高考听课的不多,加油啊。”
李满瓜受到鼓舞,笑的更灿烂了:“其实我家不是祖祖辈辈的农民,也不是这里本土人,是晋那边迁徙来的。”
“哦,清末闯关东来的呀。”孙秀文了解这段历史,就问他:“这么说你老家还有不少亲戚呢?”
“早都疏远不联系了,当时到东北的就我太爷和太伯爷两支,太伯爷那支后来他们的子女又定居在四九城,最近一次的联系还是五十多年前了,那时候我爸妈都还小,现在早没联络方式了,如果那家的爷爷现在还在健在,今年至少也该八十多岁了。”
五十多年前,那时候正赶上战乱,李太伯爷的子女能在四九城扎根,还是有胆量也有能力的。
孙秀文唏嘘半天,说起自己家:“我家祖上也不算四九城人,听我爸说最早祖籍是香河,夹在四九城和津城之间,也是到明清时期才迁到的四九城,后来扎了根儿。”
“明清时期,那已经算是四九城人了。”
“嗐,勉勉强强。”
两个人当着铁牛面就唠上了。
孙秀文看李满瓜:“怪不得,你是羡慕你太伯爷家,也想争口气去更好的地方。”
“他们家就是我的榜样,人往高处走,我也想通过考学改变命运,我爸妈也支持我。”
“你基础怎么样?”
“在我们村里算可以的,我小学毕业以后虽然没上初中,但我借了不少书,几乎把初中课程自学完了,但因为没人指导,基础打的不牢,我最喜欢的就是数学了,以前的数学老师说我脑袋瓜可机灵了,比别人会举一反三。”
孙秀文松了口气:“那挺好,有这个基础我指导起来不会特别费劲,今天回去我先出一套题试试你的水平,再帮你定个大体的计划。”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说任性不如说随性,上了心就会帮一把,不会计较付出。
一旁的铁牛听见俩人的对话,熟稔的交谈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而是早就认识了的。
他心头堵堵的,想起了尚国胜那天叫住自己时说的那些话,当时他打死都不相信,现在看来,也许孙知青早就介意自己笨了。
李满瓜就不一样,往那一站,从里到外冒着机灵劲儿,比自己聪明太多了,孙知青有这个选择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心里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对了,孙知青,你跟铁牛哥刚聊啥?”李满瓜想起他刚才听见的话,“你要扔书么?不要的书能不能借给我,我肯定会好好爱惜的。”
借给别人,不是不行。
但孙秀文从没这么打算过,这些书当初都是买来给铁牛的,他固执的想让铁牛全拿走,别再留下什么痕迹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给李满瓜,心里就冒出一丝抵触。
他刻意忽略这丝不适,慷慨地说:“特别基础的小学高年级课本和初中数理化,我用不上那些书,你要用拿去。”
“那太好了,我用得上,我正好也在复习小升初知识。”
孙秀文余光看着铁牛,高大的身影杵在原地,活像是多余的。
他面色一片颓唐,眼睛充血,眼泡肿着,一副悲伤又木讷的神情。
明明没话说了,却还是固执地站在那,也不知在等什么。
孙秀文心里叹叹气,以前他看清乔丽云的真面目,再也爱不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撤退,别人吃瓜看笑话,觉得他吃了不少亏,尤其在钱上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金钱的损失对他来说不叫损失,自从不爱乔丽云了,他就没因为她伤神痛苦过,放手放的特别利索。
但这次。
他承认,对自己来说是一道坎。
“行。”他收回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