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崇一进谏,氛围有点奇怪,但景龙殿奏对还得进行。
李溪清了清嗓子道:“天成军节度使张雄暴死,其将冯弘鐸自立。此二贼光启年欲杀时溥不得,帅众数百南渡。南人羸弱,不能抵挡,遂据苏州。镇海军周宝见讨,走建康。至今,传闻有步骑水师八万。虽曰刺史,实则苏峻。弘铎见表于朝,求淮南节度使。可使之假徐帅之号,以制全忠,遏行密之势。”
张雄死了。
李溪用的词是暴死,不认可冯弘铎所谓的“病逝”一说。
圣人猜测,多半是被冯弘铎弄死的。
这伙盘踞在巢湖、京口、芜湖一带的浪人武士集团,骨干是当初谋害时溥未果出逃的徐兵。以三百人打下苏州,都是顶级亡命。在这之前,以赵晖为首的另一派在建康重铸台城,招兵买马,结交吴地士族,要当那孙坚、刘裕。张雄大怒,攻之。最后赵晖战败而死,余众数万则被张雄坑杀于长江。
这样一个势力,互相折磨才是正常逻辑。
病逝…冯弘铎骗鬼呢。
“扶持此贼不可。”圣人摇头。后世长安就是这样策划的。拜冯弘铎徐帅,希图利用他们阻朱南下,遏制行密。以小贼围攻大贼,思路没错。但冯弘铎上位后沉浸于建康暖风、吴女优雅,终为行密所并。你不造反,要你何用?朝廷扶持你有什么意义?指望你当忠臣吗。
“刘相怎么看?”
圣人将目光投向了刘崇望。
“行密持节年余,不上供,对朝命推三阻四,又逐歙州刺史裴枢,实与全忠无异。其将朱延寿、安仁义、田頵皆豺狼,不若复江宁府,置丹阳节度使,择一人为之。或者再等一等。张雄之辈既以逆取,再无恩义于州县。政残令酷,虐男剥女;军无正直,野有哭声。弘铎不得诏书,一二年不死于人手则幸矣。俟其毙,立一愿事天子之帅。”
“若建节丹阳,朱延寿可乎?”圣人问道。
后世杨行密为了除掉这个小舅子,老婆偷人装作没看见,装瞎三年才将朱延寿骗回广陵。在卧室内趁其下拜突然睁眼,拿出藏在袖子里的铁棍一棒打在朱延寿后脑勺上,这才灭门妻家。
他青睐朱延寿。
“此贼嗜杀,野心滔天,可也。”刘崇望对曰。
“便复江宁府,置丹阳节度使,赐朱延寿诏。”圣人拍板道。
法理上说,江宁府以后就是朱延寿的地盘了。无论他是罔顾姐夫的劝阻—要自立门户于江宁,然后两者武力相见,还是杨行密大方同意朱延寿赴任,圣人都乐见其成。
打吧打吧,你们折腾得越欢,把泥腿子祸害得越惨,将来也才好低成本平定江南。
李溪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清海军奏,崇龟患病,内外不安…”
清海军节度使刘崇龟是刘崇望之兄。乾符年从宰相郑从傥讨李克用,老官僚了,三年前被派去广州,目前是岭南、五管、交州地区的话事人,治理得不错。但年近七旬。这会一病,属下刘隐、卢琚、王璙这些人就蠢蠢欲动了。
刘隐,好像是南汉的奠基人吧。创业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的典型。把兵甲藏在迎娶新娘的船队里进入端州,灭了准岳父全家,其中也包括那位新妇。
北朱瑾,南刘隐。
不如全忠。
此番刘崇龟的表奏也很简单,就是保举刘隐节度副使,要把权力过渡给这人,以免他突然去世,诸将争位开战。也好保留住元气,给朝廷提供财货。
说的倒也合乎情理……
“狼子野心!”旁边的刘崇望一听,顿时皱眉:“崇龟位兼将相,累事四朝,如何会干出指名道姓要朝廷任免谁的跋扈之事?多半是刘隐托名冒奏。此等贼臣,勿需理会。”
他甚至怀疑卧病在床的兄长到底还有没有行动自由。
军政大权,可能已经落到了幕府和衙司手里。
李溪暗自皱眉。如今梁唐分庭,刘崇龟一死,岭南偏向谁还难说呢。刘隐既是衙内,又外领封州,在地方上拥兵过万,名声不小。这封表文不管是刘崇龟本意还是刘隐搞鬼,但可以确认的是——刘隐想上位,而且有这实力。不顺了此人,就算重新派人接任,八成也是落得個暴死的结局。
还不如为了贡赋装聋做哑。
只是没想到,圣人和几位同僚对刘隐的印象这么糟糕,难道被御史、岭南州县官吏告过状?
“广州帅位宁给卢琚、王缭这些贼胚,也不能给刘隐。”圣人心意已定。岭南,不需要一个礼贤下士、勤政爱民而对中央心怀叵测的首脑。
“还有何事?一并奏来。”
“戒拓跋思恭书既下,杨可震奏:太守不发兵赴难,有反意,请讨之。”李溪看了眼枢密副使杨可证,又说道。
新秦夫人四兄妹——杨可宣、杨可证、杨可曦、杨可震。杨可宣入朝拜广锐校尉。杨可曦现任宣徽院签书勾押…业已被圣人宠幸,若有子嗣,也要封夫人的。
杨可震,正是新秦夫人少弟,没来长安,还在麟县。
杨家也没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家业和军队还需要有人继承。尤其是情势还不明了。虽然新秦夫人一家对李氏很支持,相信文成武德的圣人可以振兴国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