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主观上，她又确实遵守法律。
在下意识问出那句话之后，她后知后觉：“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把人吃坏了？怎么抓的人？罪名是什么？法律是怎么规定的？”
这个问题，还是祝端全回答。
“昭武校尉家里小儿子吃了臭豆腐，呕吐不止，后来就查到卖臭豆腐的那里，当场抓到他在……”
祝端全可不知道臭豆腐的“制作方法”已经暴露，他还特意隐瞒下来，跳过不讲：“卖臭豆腐的听说要给他判死刑，吓坏了，当场就把常景锐给供出来，想要减轻处罚。说常景锐免费送他方子，居心不良！”
林庄庄：……
怎么说呢，一时之前，忽然觉得常景锐就该受些处罚。
第一，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离谱方法，到处传播，危害食品安全，威胁百姓身体健康。
第二，教授方法之前也不考察一下对方人品，免费送人家方子，结果人家反手就把他给卖了！
林庄庄关心受害者：“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孩子？
想想昭武校尉家的小儿子毕竟也才两百多个月大，祝端全没有纠结：“止吐之后，已经没事了。”
“那还好，没有酿成大祸。”
林庄庄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
她顾及着那对夫妻，没有选择当众揭露臭豆腐的制作方法，而是传授了相对健康卫生的制作方法，但常景锐那小子，已经把这种制作方法传播的到处都是！
甚至，难保有更多的人已经窥探到“秘方”，自行制售！
旁人怎么想的，林庄庄不知道。但那对夫妻，确实被常景锐那套偷换概念的“人中黄”理论给忽悠瘸了！
可这种手段制造出来的食物，不干净不卫生不健康。昭武校尉家的小儿子能中招，其他人也能中招，到最后，指不定还会出多少问题。
碰到肠胃弱、身体虚的，极端情况下，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这件事亟待解决，但常景锐也不能不管。
“常景锐现在是什么罪？怎么能救他？”
“没有具体罪名，按照售卖变质食物的条文判罚。本来也罪不至死，当时昭武校尉的娘看小孙子一直呕吐，当堂大闹。这案子是洛京下属兴云县接的，县令看常景锐无权无势，就轻罪重罚，给老太太出出气。暂定的是死刑，还没正式宣判。”
这一句话，打散了林庄庄心中所有的愧疚与不安。
“昭武校尉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吗？他娘要出出气，就害常景锐一条人命？这合理吗？”
“不合理，但合规。”
祝端全解释：“大周朝很多法律规定本来就语焉不详，操作空间极大。这件事要是反过来，臭豆腐是昭武校尉他娘卖的，呕吐的是常景锐，别说呕吐，就是吃死了，她也有可能免于处罚！”
“什么玩意儿！”
林庄庄敬畏法律，但敬畏的前提是，法律是公平正义的体现。
她可以接受时代的差异，可以理解封建统治者用法律管理被统治者时，做不到现代文明社会中的平等、公正。但至少，应该有一个相对合理的准绳！
当林庄庄表达出自己的观点，现场几个大男孩尽管身份不同，但嘲笑的声音都很大。
“老师，你自己说的，古代社会的法治，不可能做到公平公正，你忘了嗷？”
林庄庄双肩塌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取了精气神：“我上课讲的时候，都是站在现代人的角度，回顾古代的法律，就跟看热闹似的，从来不曾感同身受。”
而现在，她的学生，即将因为法律条文的语焉不详、司法程序的偏颇不公，被判处死刑？
林庄庄还有疑惑：“你刚刚说暂定死刑，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等钱。”
祝端全解释：“按照大周朝规定，很多刑罚都是可以靠出钱赎罪，减轻甚至免除的。这个时候，如果常景锐能拿出钱，就能改变自己的结局，不然，就等死吧！”
林庄庄看向其他人。
曹博基接收到她的视线，点头：“是真的！就比如说洛京城最近在关注的这个佛寺案子。”
“整个寺庙所有人都被抓了，里面查出来的钱、寺庙本身，也全部充公。但寺庙头子，哦，就是住持，他姐姐出钱帮他赎罪，他现在已经回家了。”
这个案子祝端全也有所耳闻：“就是那个坑蒙拐骗良家女子的佛教寺庙？”
提到女子，曹博基的心情有些沉重：“老师，你还知道，有几个女孩子自尽了。”
“嗯？”
林庄庄不需要问，就明白，曹博基说的，是那些从寺庙里救出来的女孩。
听到这个结果，她心痛，却并不觉得奇怪。
尽管，她已经交代过让客栈掌柜夫妻看顾、开解那些可怜的女子，但生活在这个时代，她们身上、心上有太多的枷锁。
曹博基又补充一句：“有两个是一开始就回家的，结果，也死了。”
“是自杀还是……算了，别说了。”
林庄庄用手指撑着两边的太阳穴，试图提神，却只把她的表情扯的更加难看。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