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言出去后,顾尔容侧耳枕在关幼霜的肚子上,听那个即将要消失的小生命。
关幼霜以为他想通了,便温柔地摸着他硬硬的短发,说:“还那么小,哪听得到,等大点再听吧。”
顾尔容叹了口气,说:“就算听不到,也让我再多陪他一会儿吧。”
“你什么意思?”关幼霜推开他,“你还是想打掉他?”
顾尔容无奈道:“我也不想的,但刚才院长说的话你也听到了,那个CT对胎儿有一定概率的伤害,你难道想孩子刚一出生就带着缺陷吗?”
“为什么会带着缺陷?我同意做CT了吗?”
顾尔容半眯着眼睛,沉声道:“你不想做?”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不会做,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要强迫我?”
顾尔容怔怔地盯着关幼霜,半天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自己也知道,她生病了,他应该包容她的。
只是,他实在难以忍受她的倔强。
好一会儿,他转过身,冷声说:“那如果我说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关幼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能相信这话是从顾尔容嘴里说出来的。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心如万剑穿过一般疼痛,她冷笑几声,狠狠地说:“那就离婚。”
顾尔容猛地回头,脸色发青,他几步跨过去,捏住关幼霜的手腕,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关幼霜疼得嘶了一声。
她大声说:“我说离婚啊,你听不到?”
顾尔容的胸部剧烈起伏着,他红着眼睛盯着她,好半天,他松开手,大步离开。
关幼霜真的好气,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道红印子触目惊心。
这男人可真行!
她一把扯掉针头,撕掉手背的胶布,贴在针眼处,就跳下床。
她站在地上,心乱如麻。
她刚才其实说的是气话,她也知道顾尓容真的生气了,只是,气头上的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有时候她也想实话实说,但是这种事情太过离奇,就算她一个活在新时代的人都难以相信,何况一个生活在90年代的人呢?
只会让他们更加觉得她脑子有问题罢了。
她长舒一口气,看了下时间,差不多快到十一点了。
小云马上要考试结束了,她答应要去接她的。
不管怎样,答应了的事总要去做。
她向医院出口方向走去。
“幼霜。”
关幼霜回头,就看到杨言走了过来。
“输完液了吗?你要去哪?尔容呢?”
关幼霜勉强笑了下,说:“去一中,接妹妹。”
“你才醒来,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正好也要去那边,我帮你接。对了,尔容呢?”
关幼霜不自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关幼霜没说话。
“还是因为检查的问题吗?”杨言轻轻叹了下气,说,“你先不要冲动,不是还有两天的考虑时间吗?你们好好商量下。”
“他太不讲理了?根本就不是商量的态度。”
“尔容已经26岁了,你相信我,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孩子,但是跟孩子相比,他更看重你。”
杨言顿了下,说,“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真的是一个很有责任心很好的人。”
“别再赌气了,真的,孩子固然重要,但能一辈子陪着你的人是尔容他啊!”
关幼霜心里一动。
关幼霜突然想起她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龙应台的《目送》。
其中有一段话是这么说的:“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但那时候,她一母胎单身,看这些文章,内心毫无涟漪。
现如今,她的肚子里已经开始孕育一个新的生命,哪怕以后要一次又一次的目送,一次又一次地别离,她也甘之如饴。
“你回去休息吧,不然尔容待会又得到处找你了,尔容他妹妹叫什么名字?穿什么衣服?我帮你去接吧。”
“这也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啊,咱们是朋友嘛,何必这么客气,希望你赶快好起来,我可为你准备了不少平织地毯呢。”杨言笑着说。
“嗯,刺绣厂马上要建好了。到时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关幼霜并不想回病房,但是那些检查结果还在病房里,刚才出门急忘了拿。
她回到病房,顾尓容并不在。
那个小护士正在整理监测仪器,医院设备有限,她要把仪器搬去另一个病房。
“刚开的药都放在那儿了,一天三次,都是饭后服用,你记得吃哈。”小护士指了指床头柜,说道。
“知道了。”
“那我先出去了,下午还有两瓶点滴,有什么事你记得喊我。”
“点滴你退掉吧,我不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