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抓业绩,又要担当江上香茗跨年晚会的总主持和节目总负责,忙碌无章的节奏再次席卷着何朵。经过大半个月夜以继日的摧残,隆重热闹的年会总算如期举办。绚丽的服装,浓厚的妆容,晕眩的灯光,热闹的花海,所有置身舞台之中的人都感觉此刻自己就是最耀眼的明星。
连轴转的仓促工作,换来了众星捧月般的明星既视感,只是一刹那的虚无满足,快速便被匆忙结束后的平寂淹没,何朵再次坠落于孤寂的深渊。
孤独的深渊,只怕是这世上最绝望的所在。
平凡人尚且如此,那些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明星大佬又情何以堪?
晚会结束后,除了还要继续留在公司开会和做表率的领导层,其他基层员工陆续启程回乡,包括何朵。
第一次乘坐飞机,何朵小心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原先二十多个小时的归程,如今只需两个小时就能抵达,既舒服又节省时间,这便是金钱带来的利好。原中市的机场离何文家仅十几公里,何朵下飞机后先去了姐姐家,陪外甥小临玩了两天后,才转火车回到了宁水。
上次离开老泉村时,院子里那只灰狗才半岁大,但非常机灵,生人难以靠近。何朵原以为这只警惕心强的狗应该相对会平安一些,可现实却是,小灰也死了。
“不知道是吃了鼠药农药,还是自然生病,总之是死了。”许娇兰淡淡说道。
小灰和原来的将军一样,悄悄死在了家旁边的玉米地里。
这几年何许夫妇住在村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何文便出资给家里安上了卷闸门。小灰死后,许娇兰把家里的最后几名成员——三只下蛋鸡送给了邻居春雷家,和丈夫在宁水市郊租了一个一层小平房,大包小包搬了过去。
夫妇俩租住的房子离儿子儿媳很近,中间约莫十分钟的脚程,自是为了方便照顾孙子小轩上学,同时也顺带给儿子一家的三餐服务。至此,整个老何家家族全部搬到了“城里”,何朵也不得不跟着父母一起在出租房里过新年。
到达租住的“新家”已是除夕的前一天。宁水市的城郊都是一两层的农民房,密密麻麻围绕着并不繁华的灰色城市。巷子坑洼不平,偶尔一些车辆经过,何朵的鼻子里便全是灰土。何胜军早早就在马路边等着女儿,高高的大个子很容易辨认。对何朵来说,父亲的身影可比那些繁杂地标要容易辨认的多。
接到女儿后,何胜军拎着箱子,拐了三四个狭窄小巷,最后在一处普通老旧的四合小院前停了下来。
老旧的砖房,四面各有一处房间,中空的院落仅有十几平米,狭小局促中夹带着几份潦草的安逸。何胜军租的是朝南的一间小房子,只有一扇小小的门窗。何朵小心掀开泛着黑油光的暗红色厚门帘,走进了这间三十多平方的小屋子里。
“妈!”
“回来啦!”许娇兰正蹲坐在沙发上,手里奋力地揉搓着面团。
甫一进屋,何朵就被刺鼻的煤烟气味冲的打了两个喷嚏。不到三十平米的屋子里一横一竖放了两张床,床中间只隔出一条三十公分的走道。大点的那张床紧挨着窗户放置,其中一头靠着墙壁,另一头便是家里的“灶房”——炉子。床约莫可以睡三个人,和炉子中间还放着一个简易的洗脸盆架。另一张略小的床则靠着屋内的墙壁摆放,可以睡两个人。小床的侧面和尾部紧挨着墙,另一头则紧挨着沙发和茶几。
两张床、一张沙发、一个茶几、一个火炉,再加上中间行走的空地,屋子里90%的面积已经用完。沙发再往前,也就是屋子的另一边角,放着一台和整个屋子格格不入的大冰柜。何朵询问后才知道,冰柜是哥哥夏天时做小摊生意时买的,结果干了不到两个月就偃旗息鼓了,便把冰柜放在了父母这里。冰柜旁边是一个半人高的破旧橱柜,橱柜再过去则是一个用砖头搭起来的案板,案板旁边约莫不到五十公分的位置就是房门。
何朵环顾了一圈,把箱子打开,将洗漱用品掏出来放到沙发靠背上,再把箱子塞到了两张床中间的小过道上。
本来只是随意往床上一坐,结果一声巨大的“吱扭”声把她吓了一跳。低头瞅了瞅,才发现两张床都是用各种板子临时拼凑而成。为了让床的高度保持一致,何胜军在每个床腿下都垫了大小不同的砖块。
“妈呀,这是床吗?这不就是人家垃圾站要拆掉的废品吗?你们咋就拿回来了?”何朵讶异又心酸。
“这床就看起来破旧点儿,质量又不差的,加起来能睡四五个人呢。再说底下这么大的收纳空间,能放不少被子和衣服哩!”许娇兰不以为然道。
何朵唏嘘不已,开始仔细查看其他家具,这才发现除了墙角那个大冰柜,其他所有家具都是二手的。说二手还谦虚了,严格意义上也许连七手八手都算不上。其中沙发和茶几的脏旧程度尤其不堪入目,全靠许娇兰从家里带来的厚布罩遮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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