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远处,确定钟繇听不到声音,碧玺才停下了脚步。
她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搅动着,看上去很紧张。
黑曜看着这个胆小的妹妹,对她的谈话邀约感到很新奇:“你想聊什么?”
碧玺深垂着头又沉默了好一会,就在黑曜以为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的时候,就见碧玺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气,但是因为不敢与他对视,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大声地问道:“你的母亲,和我们的母亲,是,同一个人吗?”
这句话用尽了碧玺积攒的全部勇气,但她断断续续的,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黑曜的心跳如同擂鼓,一声一声响的他头皮都在发麻。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碧玺的声音,这个问题如同浪潮,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好半晌,他才收整好情绪抿唇轻笑,嘴角勾起了一丝略带逗弄的恶劣弧度:“小碧玺,这两天经历的事情的确很多,你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这样的逗弄,换做是以往,碧玺早就吓得跑到了姐姐们的身后了。可黑曜现在越是这样,碧玺就越是勇敢。
她们现在站立的地方,正是最西排的平房,里面男人的伤势都得到了碧玺最基本的治疗,人质和犯罪分子都已经陆陆续续地被转移到了管理局进行记忆清洗。
西排的平房里已经没有人了,但切割器官所用的刀具还在。
碧玺拎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的右眼里戳去。
黑曜立刻拦住了她,手术刀就悬在碧玺的眼前,只差半厘米就真的刺了进去。
两个孩子的手在刀上交握,但碧玺仍然在暗暗用劲,她是真的想把这把刀刺进她的眼睛里。
黑曜声音微冷:“你在干什么?”
碧玺抬眸看着他,一点都不肯让步,勇敢地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
“母亲的人偶,右眼的眼眶深处都会镌刻有独属于母亲的印记,我要把眼睛挖出来给你看。”
黑曜的瞳孔猛的睁大。
更不妙的是,他在碧玺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难以掩饰的惊慌失措。
碧玺认真地看着他,她鼻子微酸,薄荷绿色的眸子里就蓄起了泪,像是在微风下荡漾起水波纹的察尔汗盐湖。
“黑曜,我的确很胆小,很内向,但是我今天一定得到一个答案。不然的话,我不知道下次要用多长的时间才能再次攒够和你谈话的勇气。”
她仍然不肯松开手术刀,双眸坚定地看着黑曜:“人偶的印记不能暴露于外,那对我们来说与全裸无异。但是,我愿意给你看,作为交换,我能看看你的印记吗?”
黑曜微微偏头,似乎是第一天才认识这个妹妹。
他额前的几缕碎发垂下,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唇瓣紧紧抿起,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难言的破碎感。
黑曜张了张嘴,终于无奈地笑出了声:“是。能把刀先放下吗?”
碧玺愣愣地眨了眨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黑曜这是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
你的母亲和我们的母亲是同一个人吗?
是。
手术刀掉落在地,发出叮当碰撞的声音。
碧玺难过的哭了出来。
黑曜歪着头,好笑地看着她。碧玺则像个小孩子似的,用手背不停地擦着眼泪。
“哭什么?怕我抢走她?”
碧玺捂着嘴摇了摇头,她哭得太狠了,泪眼朦胧地甚至看不清黑曜的表情。
“你一定,很想母亲……”
黑曜如遭雷击,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不住哭泣的碧玺。
真不愧是最感性的人偶,她的共情能力太强,她是在为他感到难过。
黑曜轻轻叹气,唇角却勾起了温和的笑意:“好了,再哭下去,一会回去的时候她们该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碧玺没有嫉妒的心理,她抽抽搭搭的,只是与黑曜共情了。
一个失去了母亲陷入沉睡的人偶,在三千年后再次醒来,却看到自己的母亲已经有了其他的孩子,甚至都认不出自己,碧玺光是想想就觉得难过。
两小只坐在平房门口,伴随着碧玺吸鼻子的声音,黑曜好奇地问她:“你不是敏锐的人偶,月光和琥珀都没猜到的真相,你怎么会知道?”
碧玺抱着膝盖歪着头看他,“我虽然是去年才刚刚诞生,但是母亲最开始着手创造我的时候,是外公刚刚去世不久时。母亲对人生的相逢与离别有了新的感触,知道死亡不是终点,所以我对于情绪的感知比两位姐姐要敏感很多。”
“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在纹东山的山下。”
黑曜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我那个时候不是刚醒吗?你那么早就知道了?”
碧玺抬起手碰了碰黑曜的眉心,“哥哥,因为你那个时候说了一些话,我感觉到了你的难过。”
黑曜被震惊地说不出话了。
碧玺这个小家伙,绝不止外表看上去那么软弱。她刚刚拿刀要剜眼睛的时候可是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碧玺好奇地问他:“母亲是转世了吗?”
黑曜点了点头:“嗯,但灵魂还是从前的那个灵魂。”
“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