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刘主簿还是觉得关于皇权斗争的事真是不方便讨论。
他咳了一声,点到为止道:“在下只是一介东宫小吏,且尚未正式上任。实在不知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家主人如此大动干戈?”
地上那人一条腿已经废了,姿态狼狈地蹲坐在地上,模样虽看着惨,气势却渐渐恢复了。
“你倒有些自知之明。区区一介东宫小吏,我家主人若想要你的性命,便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刘绰顺着他的话道:“我们初来乍到,还请阁下给我们指条明路啊!”
“你们若想活命,便退了与赵郡李氏的婚约,再好吃好喝地让老子在驿站养伤。否则,即便躲过了上回,也逃不过下一回。”那人道。
还真是跟我与李二的婚约有关?
刘绰瞬间便脑补了一出大戏,径直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道:“所以是你家哪位娘子看上了李二郎?但是联姻的事却被人家拒绝了。你们拿他家没办法,就想对我下手?又因为我与武宁军节度使关系匪浅,你们怕张刺史追查,所以不敢在徐州附近的地面动手。我阿耶毕竟是官身,而汴州又有我们刘氏二房的人在,若出了人命官司,必定会要求衙门彻查到底,也不好动手。这才特意挑了我们离开汴州后的日子再动手。”
听着刘绰的话,那人脸上渐无血色。
他们的确是考虑到了刘主簿的官身以及刘绰和武宁军节度使的关系。
其实从刘绰能凭他一句话就准确说出李锜的名字时,他就知道眼前的小女娘不是寻常人。即便她是官眷,也未免对朝廷之事太过了解了。
刘家那位郎君看起来还没有自家妹妹了解朝廷大事。
刘主簿原本还以为刘绰在信口胡说,看了地上那人的表情后,虽有些无法理解,但也不得不接受这狗血的真相。
原来是他想多了。
根本不是什么夺嫡党争之事,而是儿女婚事引出来的麻烦。
刘绰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向着李诚道:“诚管事,可搜过他的身了?他身上必定有盖着浙西官印的路引和文书。”
一番审问下来,李诚早已对刘绰心悦诚服。
他从袖中取出路引等物交到刘主簿手中,又恭敬行礼道:“搜过了,确如娘子所说,在他身上搜到了浙西的路引和文书。非是小人故意隐瞒,实在是不想惊扰到亲家郎主,才斗胆没有上报。小人知道他来头不小,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交到洛阳府衙去了事的。”
刘绰和刘主簿对视一眼,父女二人早就知道李诚隐瞒了水匪的身份,也知道他有苦衷,所以并不在意。
刘主簿道:“无妨,你也是出于好意。”
李诚忙再次弯腰行礼道:“请教五娘子,您不过只跟此獠说过寥寥数语,又如何断定他是润州那边府上的人呢?”
刘绰轻笑,“他要我们将他留在驿站,想必一定有能证明官差身份的文书,否则我们走了后官驿岂是他想住就能住的?再者,他适才在渡口那样一闹,也不单单是犯蠢那么简单。我猜测,早有接应的人在洛阳等他。他刻意挑在阿耶和兄长去前头打点的时候闹起来,是料定了我及渡口来往的普通人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听不出什么来。为的便是提醒在渡口处等着与他接头的人,他失手被擒了。除了要那人救命外,还要他继续执行杀我的任务。”
曹氏惊呼:“他还有同党?那咱们岂不是危险了!”
地上那人冷哼一声否认,“你这小女娘真是传奇故事看多了!老子不过是嘲笑你们不知天高地厚罢了!哪来的什么接头人!”
刘绰却是一点也不信他的否认,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嘴上虽说得威风,但我阿耶毕竟是要赴任的东宫属官。我于武宁军有一个大人情,又与赵郡李氏有婚约在身,岂是那么好动手除掉的?我瞧你身手一般。此等借刀杀人栽赃嫁祸的活儿,你家主人绝不可能只派你一人来,必定还有专做刺杀任务的好手同行。你们本是一起来的,但你傲慢轻敌,觉得杀我们一家人很简单。于是只从漕帮找了十几个杀人越货的打手帮忙,约好了事成之后在洛阳碰头。我猜,你们之间很有可能还有赌约。赌的就是你能很轻松地将我们一家杀死,然后做成水匪抢劫的样子,全身而退。”
一家人的思绪都随着刘绰的猜想跌宕起伏着。
因为她说的虽然离奇,却总让人觉得好有道理啊。
“无稽之谈!”那人红着脸道。
刘绰笑看着他道:“虽不知心仪李二郎的是你家哪位娘子,但能够为了儿女婚事做到此等地步,你家主人必定很是疼爱她。可是唐律规定:同姓为婚者徒二年,同姓又同宗者以奸罪论。你家主人虽与赵郡李氏不同宗,却是同姓。即便杀了我,她也不可能跟李二郎在一起。更何况,就算我死了,李二郎也可以跟旁人定亲啊,难道他再换旁人定亲,你们也一样追上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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