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为那叫平平的孩子吹奏了一曲。孩子的母亲掏出钱包,给了他两块钱。双喜接过钱,向她说声谢谢,随即将唢呐夹在腋下,跟着保姆走上街道,继续一个人前行。
在某种角度上来说,如何行动双喜可以自己做主。也就是说,他可以随自己高兴走到城市的哪个角落去——前提是没有忘记他的工作,而且晚上能带着指标要求的数额回“家”去。但一定要注意,不能挪用那些“工作所得”,哪怕一丁一点。如果那样做了,被发现后就会注定挨打,并且被罚不吃晚饭。同时,帮主也会没收之后十次收获的全部作为惩罚。而之前,孩子们可以获得收入的十分之一作为零花。在外出作业的中午,每个孩子被允许花几毛钱买个馒头或者花卷,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当然孩子们都渴望零食,但是想想被发现的后果,大家也就望而却步,很少有人会铤而走险了。
有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头头也会暗中跟踪他们,或者让其他孩子这样做。另外,他们也总是被安排两三个人一起行动,以方便相互监督。帮主喜欢搞间谍活动,孩子之间的猜忌之风被鼓励,而害怕被同伴揭发举报的恐惧让他们更加中规中矩,不敢轻易动花钱的念头。
双喜离开那公寓的时候心情很好。尽管之前毫无收获,但两块钱终归是个好的开始——预示着他能够完成今天的指标,避免挨打挨饿。
他顺着大街走下去,转过街角就是北山市的中心广场。最终他停在广场边一家咖啡厅的门口开始表演。但令人惋惜的是,他选错了时间和地点。咖啡厅老板十分钟之前发现收银机里少了钱,这让他怀疑店员不忠。加上他正在偏头痛,因此心绪不佳,想要找个出气筒。双喜的唢呐在此时对他不光毫无吸引力,而且无异于火药桶上点燃的导索。因此听到唢呐一响,他立马冲出店门,像一颗鱼雷一样一往无前的冲向这位街头音乐家。
“从我的店门口滚开,小叫花子!”他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如果我是市长,早把你们这帮小要饭的都轰走啦!”
双喜没等他采取行动,早已见机逃走。他在店主那通红的眼中看到了危险,因此毫不犹豫,抱着他的唢呐,向着广场中心跑去。他倒不完全怕自己挨揍,更怕的是店主会砸坏他的唢呐。这对他而言,比肉体上的痛苦更是难以弥补的损失和惩罚——尽管错不在他。
跑了一阵,见没人追来,双喜放慢了脚步,再次吹起他的唢呐,走进一条较为偏僻的街道,然后试着在一些门头房前面徘徊演奏。有两三个小孩子正在街上玩跳房子,看他走来走去,也就跟在他后面走来走去。后来有个孩子给了他五毛钱,要求他再换个别的调子。 双喜没有回应,因为他觉得这群观众过于浮躁喧嚣,而且看样子不可能再掏出另一个五毛钱来——既然不能指望报酬,自己还有任务指标,那就只好离开。这群观众又在他身后跟着走了半条街的距离才放弃——他们比双喜还要懊丧,尽管没钱,但他们觉得自己是真的欣赏双喜的演奏。
双喜继续走着,吹着他的唢呐,希望还能找到好一点的主顾。他来到了成才大街。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条街上有一所中学学校。此时已快正午,正是放学的时节,大群的孩子正在零零散散的从校门往外走。
“给我们吹一段,伙计。”一个孩子,长着一头栗色的卷发,身边跟着两三个同学,对双喜这样招呼着。
“对,给我们吹一段,让我们轻松轻松。”那几个同学也跟着附和。
“没问题。”
对听众的要求双喜从来没有回绝过。另外,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这些孩子多半都有零花钱。相对于那些大人们,他们其实慷慨多了。
那些孩子围住双喜,双喜将唢呐放到嘴边,轻松的吹起来。
“好,节奏再快点!”学生们喊。
“这帮人还真挑剔。”双喜心说,但唢呐吹的更欢快了些。
“真是好得不得了,”一个听众说,“我就绝没可能吹得比他好。”
“你吹?!你一吹,能把全市的野猫野狗都吓跑喽!”另一听众跟着一搭一唱。
“那我们倒是棋逢对手。喂,我说,你还会点新鲜的吗?”
双喜立刻用行动回应了这一提问,调子一变,欢快到了极点。这正合学生们的口味,因此他们要求再来一首。
表演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领头的栗色头发——我们姑且称其为“栗发”——叫了停,摘下头上的帽子,围着周边转了一圈。
“现在,同学们,你们应该展现你们的无私慷慨啦。”他欢快的叫着,“我先出两块钱。”
“不得不承认,你比我强得多了。”一个学生说,“任何一个像我这样富裕的人最多也就只能出他一块五。”
“无论多少,哪怕只是捧场我都非常欢迎。”双喜双手握着唢呐,微微欠身。
“那就感激我吧,我只能给你那么多啦。”那个学生往帽子里投了一块五。
“我根本没钱,”另一位观众愁眉苦脸,“只有早晨吃剩的一个苹果。”他从口袋里掏出拳头大小的苹果——外面用塑料纸包着,也放在帽子里。
双喜看着帽子中各式各样的馈赠品,最让他感兴趣的其